饶是她已经知晓汪秀才的家离只隔着两条巷子,但一边避人耳目一边凭着自己对南蒲镇的稀薄印象寻路,来到汪秀才家门前时,不知不觉已经是戌时。
汪秀才的屋子就在巷子口,屋后又邻着一棵榕树,分为上下两层,在昏暗的夜幕下,裴南歌竟恍然觉得看到了海市蜃楼。
“鬼啊!”忽然从屋里窜出一个衣衫凌乱的男子,他双臂抱着头,与徐步前来的裴南歌撞个正着。
“你慢点,你说这家里闹鬼?”裴南歌拽着那人的手臂不让他跑开。看来她今天的运气不错,一来就遇到所谓的亡者显灵。
“鬼、鬼!”男子抱着头,指了指身后的屋子又惊慌失措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说出的话也是时断时续不甚完整,“屋子里有鬼、鬼在哭,有鬼在、在跑!”
“你先别慌,”裴南歌眼珠转了转,拖着男子的胳膊把他带到汪秀才家门口,她朝他绽开一抹淡定从容的笑容,“你别怕,我就是驱鬼道人,你说哪家有鬼,先带我去瞧瞧。”
男子虽然平静些许却仍是将信将疑看着她。
裴南歌了然一笑,自袖中摸索出那块鎏银的大理寺徽章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实不相瞒,我是衙门专程找来的驱鬼道人,听说南蒲镇上最近鬼怪凶狠,特意让我来替南蒲镇上的百姓们清一清。”
徽章在手里虽然只是晃了晃,但这么个普通的乡野小镇上的百姓难得见着这等高贵的物件,加之汪秀才多少还是见过不少世面,一见着徽章自然也就相信了大半,再瞧着裴南歌就如同瞧见救星一般。
“就、就是那间屋子,那是我家,”男子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却愈发惶恐惊惧,“屋子里有鬼一直在哭,还在我身旁走来走去,可、可我根本看、看不见他。”
“别怕!”裴南歌抬起眼皮看了看面前的楼屋,露出她笑得弯弯的眉梢,“你姓汪?是个秀才?前不久家里有亲人离世?”
她说这话的时候连眉心都没有皱一下,异常的流利通畅。
男子张大眼惊讶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你真、真的是驱鬼道人?能洞悉天机?”
裴南歌忍着笑意,风轻云淡地装神弄鬼:“非也,所谓天机自然不可同旁人说,至于你的身家和当下的困境,不过只是掐指一算的事儿,算不得什么本事。”
汪秀才又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番后傻兮兮问道:“可是你怎么……怎么浑身上下都没带件法器什么的……”
裴南歌扬起眉梢露出鄙夷的神情,睁着眼继续说着瞎话:“法器是留给那些修为不够的道人,而我潜心修道多年,法力自然早已超然于任何任何法器之上,祖师爷有句话叫‘大象希形’,不过说了你们也未必懂。”
瞧着那汪秀才一脸崇敬佩服的模样,忍着笑的裴南歌居然有些明白徐半仙装神弄鬼时的感受。不过她也只是装装样子,若真要被人问起来,只怕她还不如徐半仙那样真能胡说八道把黑白颠倒来说。
“废话不多说,你既是这家的主人,就快些带我进去瞧个究竟。”裴南歌推他一把,让原本还怕得哆嗦的汪秀才走在她前头,他颤颤巍巍跨过屋门,将裴南歌带到屋里。
屋子里散落了一地的宣纸,纸上歪歪斜斜作的既不像是泼墨山水也不像是书法名篇,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再听到所谓的哭声,汪秀才这才稍微放下胆子进到屋里,将散落一地的宣纸一一捡起。
“我、我刚才正在屋里练字,忽、忽然就听到男子的哭声,后、后来还听到脚步声,好、好像就在我头、头顶上,我……我看到屋顶一直在晃,一定、一定是什么东西在上面走。”
汪秀才吞吞吐吐终于说出完整的句子,裴南歌几乎就要以为他口吃。
楼上的这件屋子里散发着旧木潮湿和陈腐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