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歌不语,静静地瞧着他。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当然知道萧武宥在大理寺中的处境,”邹缇俞婆娑着指尖,“御赐的名帖在山高路远的淮南失窃,大理寺的那帮伪君子不推他来还能推谁?”
“你相信那二人刻骨的深情说断就能断?”邹缇俞拈指拂过衣摆间的丝线,“我是不信的,所以我一定要让他二人重逢却无法重圆,我很想看看,江宛若当着他的面同我亲近,他会是怎样痛不欲生的神情。”
裴南歌心中明白,邹缇俞定是把萧武宥当做他感情路上最大的威胁,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又偏偏还想着在江宛若这件事情上让萧武宥输个心服口服,这大抵就是所谓的男人的自尊心和好胜心。
“你想得太多了,”她发觉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她也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想着替萧武宥说话,“自江宛若离开之后,五哥就从未想过会再同她一起。”
“你当真相信他们?”邹缇俞森森地望着她,“情情爱爱这种事情,你这么个小丫头岂会明白?你敢说你离开了这么久,就没担心过他二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裴南歌认真地望向邹缇俞:“我不担心,也没立场担心。我自幼与五哥相识,但真正与他相熟却是在他来到大理寺之后,那时候我曾那般真切地看见他对江宛若的义无反顾,我常想,若是那样的深情厚谊有朝一日能放之于我身上,我也就算此生不枉。”
“而你要知道,”她眼含嘲讽地望向邹缇俞,直到这样的时候,她也不会否认,萧武宥比之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值得她追随,“如果五哥真的有心与江宛若重归于好,哪里轮得到你白捡了这么些便宜之后又来耀武扬威。”
邹缇俞扬手就要甩来一记耳光,裴南歌看清他来势之后顺势往后一仰,侧脸贴着墙面滑到另一侧避开他扬过来的手掌,也就在此时,柴房的门被清脆地敲响,梳着双丫髻的侍女推开门,恭恭敬敬地向邹缇俞明示外间的状况。
邹缇俞放下扬起的手改为撑着墙面,阴冷的笑意之中隐隐透着伤痛:“也罢,我就权当让你这黄毛丫头长点记性,以后你便懂得,这世间的情爱,都是流云苍狗,只有生者死,没有死者生。”
裴南歌扬起脸,自心底而出的笑意是真切的鄙夷:“你如此不相信世间的真情,又怎配得上江宛若这般好的人,像你这样的人,注定只能半生孤寂、形影相吊。”
邹缇俞怒极反笑,手下加重力道捏住她的肩头恨恨道:“我不管你想不想见他,现在,他来了,你最好聪明些,若是你们不留下来,我不敢保证我会对江宛若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罢他就整理好衣袍,朝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会意乖顺地走到裴南歌身旁,替她收拾得齐齐整整之后又亲昵地扶她跟同邹缇俞一起走出了柴房。
☆、第038章 思不思量皆难忘(1)
第038章 思不思量皆难忘(1)
邹氏绸庄比临江绣坊大,裴南歌默默记下转过的回廊和小院,走到近乎不辨南北的时候,宽敞亮堂的绸庄雅阁就近在她的眼前,而同样近在她眼前的,还有雅阁内端坐着的四个人:萧武宥、李子墟、沈铭斐以及江宛若。
萧武宥的面容疲倦,李子墟亦然,惟有沈铭斐的脸上挂着笑意。
江宛若见到邹缇俞后欣喜地迎上前来唤了声“邹郎”,看得出是真的替他担忧已久。
裴南歌怯怯避闪着目光,一会儿看看李子墟,一会儿又瞅瞅沈铭斐,她实在是没想好应当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萧武宥,那天赌气出走后才渐渐明白自己的行为半是带着希冀被人哄的矫揉心态,一方面担心萧武宥再不原谅她,另一方面又担心因为自己的小性子而让他觉得麻烦,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希望现在就面对萧武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