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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十里外,黄沙漫天,干竭的枯枝、颓败的枯草风中无助摇曳,让天地徒增一抹悲怆的苍凉。
蔺云盖伫立在枯草堆中,背手望天,不知想着什么。
我站在他身后,他不动,我不动,他不说话,我沉默无声。
冬日的江北就如同金陵的男人,冷意中带着粗犷,西北风吹袭着,似战场上的咆哮。
许久,蔺云盖回身看我,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睛此时古井无波,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我摇摇头,这恰恰是我内心的疑惑。他说:“因为我不能让你嫁给萧晚月。”
我思及他向来行事的原则,皆以那个男人的利益为中心,便问:“是为了萧晚风?”蔺云盖笑了:“你果然是聪慧的妙娃儿。”笑容渐渐淡去,他叹息着,显得心事重重:“悦容,你了解萧家的人吗?”
我摇摇头,萧家所有的人做事情都透着诡异,无论是萧晚风萧晚月还是萧晚灯,还包括萧夫人,总是云里雾里的,想了解他们实在太难。
蔺云盖道:“萧家的人因为血统和命脉的关系,从而生性多变,平日里他们会秉持着一种惯有面貌,那是他们的本性,一旦情绪激动或是情感动摇时,就会衍生出很多负面的性格。寻常人也会有这样的现象,只是他们要比寻常人来得更加极端。”
对于蔺云盖这番说辞,我颇有同感。忆及萧氏多番作为,生性薄凉近似无情的萧晚风,在我嫁去金陵那日,为赠我一份绚烂宛如烟火的大婚贺礼,就这么眉眼不眨地毁去整座常州城,在烈焰火光和万千生灵的悲鸣中,才露出一丝平静的微笑;记忆里清风明月、品性淡薄的萧晚月,转眼间卸去孱弱书生的外衣,成为战场上攻城略地嗜杀成性的将军,踩踏尸骨血河,却还能白衣胜雪,温柔谈笑;再说萧晚灯,一个天真、烂漫、可爱的青葱少女,谁又能想象,她竟转眼变得阴险狡诈,将杀人当做游戏和报复?如此如此,数不胜数。不知名的,竟从心底升起寒意,觉得萧家的人当真生得可怕。无奈自己,在未来的日子里却是要与他们为敌。
蔺云盖道:“萧家三兄妹当中,晚风的克制力是最好的,一来源于他冷情的本性,二来他身子不好,自小看淡生死,对人世的执念不深。但物极必反,越是这样的人动怒了,越是可怕。”
他一边叹息,一边叨叨絮絮地说着,甚至还说起了晚风晚月小时候的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么多,但我深信萧晚风的忘年之交、长川军的首席军师,绝不会是一个因为暮年寂寥而显得废话过多的老头子,更何况他还正直壮年,更何况我还是萧家宿敌的遗孀。
一时看不透他的心思,我便不动声色地听着。
蔺云盖说:“悦容,想必你听过不少世人对晚风的评价吧。”
我点了点头,听得最多的除了“文武冠冕、天下无双”,便是“杀人如麻、冷酷无情”诸如此类风评。我说:“人性如此,世人一厢渴望他的强大,崇拜他瞻仰他,又一厢恐惧他的强大,污蔑他诋毁他。”
蔺云盖深意看了我一眼,道:“倒并非诋毁,除了自己关心的人外,晚风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慈悲心。”
有时候我们说一个人无情,往往是带着贬义的骂辞,而之于萧晚风,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在那个并非他所关心之人的前提下。
蔺云盖说,“在晚月六岁时,有个杀手以乳娘的身份混进萧府,十分得晚月喜欢,感情亲昵更甚亲娘,但她刺杀老国公不成,胁持了晚月作人质。经此一事,幼小的晚月深受打击,曾经一度拒绝相信任何人。晚风便当着晚月的面,将那乳娘的皮肉一片片割下来,凌迟处死,并对晚月说,背叛者的下场就是不能让她死得太痛快,她让你痛苦几分,你就让她十倍的痛苦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