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道完喜讯后,说:“郝将军,适才我发现姐姐患了伤寒。”郝思去一惊,忙让小荷去煎药,小荷受命而去,郝思去正打算去房里探视,天赐道:“姐姐已经躺下,将军还是让她多多休息,少些打搅吧。”郝思去点头应是,天赐又道:“姐姐她打小身子弱,还须劳烦将军明日上路的时候让女官为姐姐备好面纱挡风,再受风寒可不好了。”此后又多番嘱咐,活似一个细心体贴姐姐的好弟弟,郝思去也全都一一应下了。
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天赐带着我离开了驿站。
上了马车后,天赐将我揽进怀里,我因愤怒而浑身颤抖着,他笑笑:“冷吗?”我无法言语,怒目而视,他佯装没有看见,便展开金甲后的大红袍,将我温柔地裹住。 透过车窗,天赐望着朦胧夜色,夜空中密云翻滚,漂浮着几朵不可测的乌黑,他的面容阴沉下来,便喊道:“孝义!”
李孝义在马车外候命,天赐道:“你的箭法有我七八分火候,相信两百里内射中一个人的心脏并非难事。”
李孝义应道:“是的,十二爷。”他仍像从前那样称呼着天赐。
天赐道:“那好,你即刻带领五十个精练的弟兄,伪装成义军,去偷袭马俊臣驻扎在十里外的兵营。制造混乱即可,你这次真正的目的是除去一个人,我可不能让他认出悦容姐的替身,坏了我的计划。”
李孝义不问是谁,就已经心领神会,道:“属下领命。”
我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怒视天赐,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忽而笑了,道:“孝义,你在箭头涂上迷药,射中他的肩头让他陷入昏迷就行,无需取他性命,毕竟他是我悦容姐最引以为傲的首席军师,屠杀人才,的确不是我喜欢做的事,而我最不喜欢的,是让我的悦容姐难过了……好了,你去吧。”李孝义领命离开。
天赐微微收拢那苍白又完美的双手,捧着我的脸道:“好了悦容姐,别瞪我了,再用你那美丽的眼睛如此凝视着我,我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是……乖乖睡吧,但愿你的梦中有我。”
他俯首,亲了亲我的额头,广袖随意一摆,我便闻到一股幽香自鼻尖飘走,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失去了意识。
大昭元年十月,帝旧疾复发,昏于病榻,数日方醒。时近子夜,景、洛邑二王作乱,领甲士入殿,见兵于榻前,胁帝禅位。帝不为所动,起于塌,曰:“御天下者,有容乃大,子安得此志乎?”击掌两下,伏兵尽出。二王方知行迹败露,受诈于帝,遂怒战殿前,未果,铩羽而退。景王受诛其女长乐郡主剑下,洛邑王负伤奔走,领五万残兵退出长川,投奔义军,欲再反大昭。
内乱方定,外患犹存。帝抱病临朝,命天隐、天阙二将为左右将军,中书侍郎天霁为监军,复领十五万大军前往冀州,助虎贲大将军楚天赐剿贼。
是日,三郎将马俊臣、五郎将郝思去携噩耗归于长川,楚后受伏于乱党,坠崖而亡。帝闻之,不言,立下诏书,又命中书令蔺云盖、镇国公主、长乐郡主三人监国。事后,帝移驾夜梧宫,沿途呕血不止,伏楚后空榻前恸哭昏厥。至此,药石无用,帝长日不醒,弥留在即。
——《昭帝本纪》
这一夜,我一直做着形形色色的梦,很多人很多事,在梦中毫无章法地交叉穿梭,哭哭笑笑,疯疯癫癫。梦得最多的是小时候,一会儿梦见自己正和在劫过着六岁的生日,那时娘亲正温柔地坐在一旁,替我们两人剥着红鸡蛋;一会儿又梦到了刚出生那会儿,在劫就像个小猴子似的躺在我的身旁呀呀大哭,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开始;一会儿,我又梦见了九岁那年,在劫中毒昏迷,我为他求药,跑到萧夫人跟前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回去的时候,在劫已经没有了呼吸。就在我绝望的时候,在劫又死而复生了,告诉我,只要我呼唤他,哪怕他去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