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人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伶俐,渐见沉默憔悴,甚至在和他一起时都有些心不在焉,问她有什么事,却总是支吾,整日里不在竹楼,往深山里走,一呆就是半天。
“江郎,会永远爱我么?”
“江郎……如果有一日我们的情缘尽了,你可会永远记得我?”
这样的话,也渐渐从她的嘴边日复一日的冒出,让他大为不悦——只管享受眼前的欢愉罢,这些世外的情孽俗事,她每日叨扰来干吗?生生败了两人的兴致。他有些不耐起来,虽然也应承着说“永远”,但觉着她已经不如往日可爱,与以往那些恨不能将他一生束缚在身边的女子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在她每日去深山不知干吗的时候,他一个看着大青山上聚散不定的白云,竟然真的渐渐有了归去之意。毕竟,江南吴越之地的红袖飘摇,楼上帘招,也是这个天涯游子心中又一道风景。
只是……该如何同小妗开口?
既然有了离意,他的心思竟然瞒不了她的眼睛。
那一日,不知为何,她很早就从深山里回来,眼睛有些红,不知道为何哭过,颈上那个锦囊满满的,仿佛放了什么东西进去。一回来,他就借机发作:”小妗,你这几日天天往外跑,莫非是因了我在竹楼,就让你不愿留下来么?——如果你觉着这日子过得没有什么意思了,那么……”
“嘘。”蓦然间,正在忙碌着准备饭菜的她,忽然回头示意安静,唇角带着奇异的笑容,轻轻道:”江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时候了…不过待得吃完这一次晚饭,我们再说别的,好么?”
他被她脸上那样凄楚而奇异的笑靥镇住,一时间居然忘了要说决裂的话——
陡然间,内心有不祥的预感……或许,她要作出什么事情来改变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情况吧?
传说中,岭南苗疆的少女敢爱敢恨,不同于中原女子——虽然不知道小妗是不是苗女,但是住在苗地那么久,应该多少也沾染了那种性格吧?如果她知道他决定要离去,那么她会——
他内心蓦地一惊,回头看她时,看见她雪白的手正迅速地从盛酒的竹筒上移开来。
有非常少的细微粉末,从她指间落下。
回头注意到他看着她,小妗的脸色陡然间有些慌乱。
那便是了……本该是如此……无论中原还是苗疆,那些女子都还是一样的。在他离去的时候,从来都是想尽了一切方法,来挽留住他,哪怕多一刻也好。中原江南的女子,温婉一些,只是想用柔情来感化他游子的心性——而这个苗疆的女子,只怕是不择手段,也是要留住他罢?
那酒里,分明是她刚下过什么药——这样的举动,又岂能瞒过他的眼睛。
“江郎,请多吃一些罢。”傍晚,点起了红烛,两人坐下来对食之时,她殷勤布菜,温柔可人一如往日,然而,他心底却是微微冷笑。
“江郎,我…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为何而来。”陡然间,听到小妗微笑着,说了这样一句奇怪的话。他只是微微一怔,便随口如一贯的调笑:“我自然是为了与你相遇而来。”
“是么?”她蓦地笑了,笑容中却有些幽怨,在红烛的映照下如同泫然欲泣,“可是,我们的时间用尽了呢……”
他又是一怔,不安的感觉愈发的重了,不等他开口问什么,已看见她拿了那一筒酒过来,倾了半盏奉上,微启朱唇,柔声道:”江郎,在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请饮了这一杯罢。”
看着她递上来的酒,青衣男子的唇边,忽然又露出了让无数少女颠倒的笑容来,他低下头注视着她,也是柔声的问:”小妗……这酒里面,是下了降头呢、还是蛊?”
“啪”。不出他所料,她的手猛的一震,酒杯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