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擺頭甩掉,反駁道:「我沒有!」
我是真的沒有因為自己反覆掙扎卻回不到輪椅上而難過。這種失落的情緒在我剛癱瘓的時候,才翻湧得最是猛烈。幾乎將我的世界席捲成了殘垣廢墟。
遍地狼藉。
每一件看似平常的小事,我都得從頭開始學。學著坐,學著翻身,學著自己爬上輪椅,給自己換衣服時能在床上扭成一條蟲,換個褲子能往前栽下輪椅。
我無法適應從站著到坐著的高度轉變,也總是忘記和所有東西之間隔著一架輪椅的寬度。而因下半身連帶腰腹都無法發力,就連最基本的洗漱,我都需要整個撲在盥洗台上。
姿勢狼狽又可笑。
所有的這些都如一把鈍刀,生劈在我脊骨上。沒有那麼疼,但一下一下鑿磨著,留下不可磨滅的細小毛痕。
滿布在我每一寸的骨骼里。
我僅存的那點力氣全都花在了轉移上,坐進車裡後,累得再懶得動一下。陸召往我身上蓋了件外套,「睡會。」語氣里沒多少商量在裡頭,「這個點路上會堵,你休息下。」
我闔上眼,將話題拉回了最一開始的地方,問道:「除了李響,還有誰?」
陸召大概是一下沒反應過來,隔了幾秒才道:「沒了。」
「陸總人不在,手倒是伸得挺長。」面對我的嘲諷,陸召沒有出聲。「陸總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是派個人來替你看看,我沒了你之後過得有糟?還是來看看,我和我這殘破的身體……」
「裴修然。」他沉下聲打斷。我睜眼,冷冷看過去,他卻帶著滿臉無奈與我對視,「你腦子裡面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拜託李響過來,是因為聽老高說你復健情況並不理想。」陸召解釋道,「李響對……」
「哦,對,」我笑了一聲,「不止李響,還有老高。」
陸召長出了一口氣,打燈變道,然後猝不及防停靠在了路邊。他擰身過來,單手支在我的座椅上,將我圈住。一雙淺色的眸子強行碰撞在我的視線里,整個人貼向我。
「裴修然,我做這些,是因為我當時的無能,沒法自己守著你,所以才拜託這個拜託那個。」陸召每說一個字就欺近得更多一分,「因為知道你的性子,知道你哪怕面上裝得好,心裡也一定爛成了泥,怕你不想活,所以拜託老高拽著你拉著你看著你。」
他的呼吸打在了我的唇尖,「也因為你明明在能恢復得更好的情況下,卻不配合復健師復健,所以才拜託了李響。想讓李響用他的經驗幫你,好讓你少吃點苦,少疼一些。」
「裴修然,別把我想得這麼壞行不行?」陸召的手忽然落在了我的臉頰,我能明顯感覺到他指尖的顫抖,「也別拿你自己來攻擊我了好不好?」
「求你了。」陸召輕聲,頭微微垂著,幾乎碰到我的肩角,「留條命給我吧,我快被你心疼死了。」
我虎視眈眈地盯著那些看過來的行人,感受到他們微妙的眼神後,只覺一股血燒到了脖頸,咬牙怒道:「陸召,這是在馬路邊!」
剛才在賣慘的陸召一下就笑了出來,彎著他的桃花眼道:「路邊挺好的你不覺得嗎?你一害羞,就會老實很多。」說著,用唇輕貼了一下我發燙的耳尖,他的唇微涼,一觸即離。
「裴修然,你耳朵紅了……」他把最後兩個字化作了氣音咬在唇齒間,曖昧得讓我愈發氣血上涌。
「閉嘴!」
他哼笑一聲,坐正了身體,重新握住了方向盤。
那一夜,我夢裡全都是陸召,我好似化作了他的背後靈,陪他經歷了很多瞬間。場景不斷地在切換,我看著他不知道因為什麼事在憤怒咆哮,看著他自己躲在黑暗的屋裡痛苦發泄,將自己弄得不成人樣。也看著他為了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