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江南,便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也会流连忘返。
夏天的江南,是风最勤快的季节——
站在楼顶,风很清凉,也很匆忙。
苍月心吟立在风中,暗金色的龙袍被吹的鼓起,哗哗作响,而她却是一动不动。
视线时而看向先生,时而看向身下。
许轻舟的话音,就像是这盛夏的雷鸣,在脑海中突然响彻,且不止一声,也不止一次。
(尔虽无家,既生苍月,国即尔家——)
(尔虽无君,既食君禄,君即尔父——)
(忠君,爱国,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
先生的每一句话,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先生的一字一句,萦绕耳畔久久回荡。
她将怀中的红衣抱紧,越来越紧,越快越紧——
眺望远方,蓝天白云下,欢声笑语间。
她说的话,先生都记得。
而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先生做的一切,都这么的有意义,即便是她,也未曾想到。
一个忘忧坊,却不仅仅只是一个忘忧坊。
这是先生送给她的礼物,却一定不是先生唯一送给她的礼物,她很清楚,这只是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先生送给她的也不是五十多万个孩子,而是送给了她一个天下,一个生生不息的苍月。
她咬着唇,抬头看着先生,眼眶中隐隐有泪花打转,郑重其词道:
“谢谢。”
“这礼物,心吟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许轻舟看着姑娘,那眼底的泪花荡漾,嘴角勾起,相对无言,静静对望。
风依旧在吹,在这个春天,在这座新坊之上。
风想一直吹,
就连时间自己也希望,能就此停下。
交错的目光里,有感动,有热烈,还有喜欢——
美目传情间,也许只有那匆匆路过的风知道,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情深。
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有八,余一者为错过,另一者为注定。
花开自有花落日,相逢终有离别时。
苍月心吟知道,先生会走的。
许轻舟也知道,苍月心吟会“走”的。
而风却不知道。
人太过清醒,烦恼剧增。
许轻舟又能如何,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改变的,就如轮回,便就归他管,而他也管不了。
仙凡有别,不亚于阴阳两隔。
合上折扇,许轻舟拧眉而道:
“这忘忧坊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圣上决断。”
苍月心吟抽了抽小鼻子,收回思绪,偏着脑袋,问:
“什么问题?”
“这些孩子,至今还未曾入户部的册子。”
苍月心吟心里很清楚,这哪里是什么问题,想来不过是许轻舟为了缓解尴尬转移话题罢了。
毕竟两个人对视太久,确实很奇怪,心里砰砰砰的,跳的很快。
便傲娇的配合道:“这等小事,需要本天子出马吗?”
许轻舟勾着唇,配合着这位傲气的姑娘,笑道:
“当然,他们可都是你的孩子,入册需姓名,这些孩子可都只有外号,我想请圣上下一道旨,赐予他们一个姓氏,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苍月心吟不傻,这哪里是求自己啊,这先生都把饭喂到自己嘴边了。
现如今,苍月虽然推行新律,推崇人人平等,可是那只是口号和政策,是法度。
在这些老百姓的潜意识里,阶级的固有观念还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