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婼纷纷瞪了那内侍几眼,急匆匆跟上。
内侍气得面颊通红。
“你,你们……”他抖着手指:“你们好大的胆子!”
没人回应他,连仆妇下人都没拿他当回事。
柳昱有这个胆子不接旨,内侍可没有这个胆子回宫去复命……怎么说?说配瑛县主被他一句话吓唬地吐血昏迷?说西德王护短心切要为外孙女讨个公道?
内侍自认成定帝信任西德王定是比信任自己多的……
他看着手里的明黄色卷轴,长吁短叹一番。只好留下来。等看过配瑛县主的情况,再寻机会将圣旨送出去。
殊不知,外人眼里昏迷不醒的配瑛县主,这时候正端坐在柳昱对面。直直看着他。“外祖父。我不嫁!我绝不嫁夏侯毅!”
说话吐字有些不流畅,若细看便会发现,顾妍的舌头上被血染红了一片。
方才情急之下只好咬伤舌头装晕。
血是真的。疼也是真的,她深信外祖父会想办法拖延,但再怎么拖,始终都只是一时,无法长久解决问题。
柳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别说话了,我再想想办法。”
剑眉拢在一块儿,可一时间去哪儿找什么两全之策?
正如刚刚那个内侍所说的,违抗圣命,是要杀头的大罪!
自古以来,还没有谁抗旨不尊能活下来的。
别说赐婚了,即便是赐死,你也只能引颈就戮!
若说顾妍上辈子曾经想过要嫁给夏侯毅,然这份念想,早已经在噩梦来临之际就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不,不对,其实是更早的。
在夏侯毅选择与沐雪茗共结连理的那一刻起,当沐恩侯府前的聘礼长长摆到了街头巷尾,从他认认真真执起沐雪茗的手,温柔对望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抱任何虚妄幻想了。
她从没说过她喜欢他这种话,但夏侯毅那么聪明的人啊,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不会做什么回应,他只会装作不懂的样子,然后利用她的好感和喜欢,从她的嘴里套出他想知道的东西。
年少的心思总是单纯,也胆怯,至少她没能有这个勇气去为自己争取……她也没这么贱,非要往人家身上扑。
自尊、自爱、自重、自珍。
舅母说的,顾妍好歹还能明白。
所以默默地退到一边,只静静喜欢他就好……
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累了,夏侯毅这个人是好是坏,是死是活与她再无干系。可是要她嫁给他,与他共度余生,抱歉,她也做不到!
顾妍依旧定定看向柳昱,耐着舌尖钻心般的疼痛,一字一顿:“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他。”
这个曾经教会她爱,也教会她恨的人,她真的没有任何力气再去与他周旋、纠缠了……各自放过吧。
顾妍闭了闭眼。
都结束了,她早该放下,也早该学着解脱的。
柳昱倏然一怔。
想想看吧,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如同看尽了人生一样感慨唏嘘,这种冲击,一点也不比方才赐婚的刺激来得要小。
柳昱只觉得这个小外孙女比常人都要聪明懂事些,但真到此时,又不得不重新审视。
“阿妍。”他面色严肃起来,“你可是说真的?这是你的终身大事!”
他知道顾妍的意思。
圣旨已下,他们只能被动承受,没有反口的机会,除非死,除非要成定帝收回成命……然而成定帝是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由着他收回说过的话,天家颜面何存?所谓的天威皇权,岂不就成了一场笑话?
谁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触成定帝的霉头?
放眼整个京都,大抵只能找出一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