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头,对于方雨,她是没什么好感的,明知张叔想要独占“采买”的油水,却还是欺她对府中情况不了解,把点收的事交给她这么一个“生人”。
这差事做起来要么是装糊涂讨好张叔欺瞒了上面主子,要么是清楚点收得罪张叔,根本没有两全之法。两害相权,更兼想起前世就是因为账务被诬告,她是着实厌倦了弄虚作假,每次都实实在在记了,果然张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转眼过了盛夏,立秋之后天气一点点凉起来,她的活反倒愈加多起来。
“裴姐,你家里以前很好么?”小凡走到墙角拿了扫把,一边往小炉子那里去,一边好奇地问她:“咱们城里也有学塾,都要有些钱财才能去念书呢…”
做好了府里主人们的晚饭,厨房里就闲了下来,留下来的大多是低等奴仆,裴宁弯下腰就着水缸里剩下的水刷着边沿上的水垢,见小凡一脸想往,不由也回想起前世的求学生活,虽说只把上学看做脱离孤儿院贫苦生活的手段,但校园的生活毕竟是纯粹而明朗的,比之工作后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不知干净了多少。
“你个死小子,嬉皮笑脸地搭什么话呢?”
裴宁还没有回答,舒景悦拔高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打断了小凡的问话,也拽回了裴宁飘忽的思绪。小凡收起笑吐了吐舌头,一缩脑袋开始细细地扫地,舒景悦的骂声却还是追着过去:“小小年纪地就不晓得收敛点,这么不懂规矩,当心将来没人要你…”
小凡被他训得埋下头去,却也不反驳,只就着昏暗的光认真把地上的杂物拢成一堆,厨房里另外的几人大概都没有他的“资历”,只有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反倒是门口有人嗤笑了一声,又立刻停了下来。
姚黄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是红扑扑的,唇角弯着好看的弧度,仿佛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阿景,莫不是这等话听得多了,如今也拿了来学舌训别人…”
舒景悦面上白了白,很快别开眼去。姚黄抬手指了指小凡,又看向舒景悦,意有所指地问话:“厨房里不是轮班扫地么?怎么我十次来倒是九次看到他在扫?你待人可太不公道…”
“他乐意替我,你管得着么?”舒景悦立直了身子,扬起脸对着他:“好比你跟魏紫,谁唱歌谁跳舞的,也不见得就公道了…”
他说第一句的时候,小凡还连连点头,一听他说到唱歌跳舞,却变了脸色,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要他别再说了。
裴宁虽说事不关己地继续着手上的活计,还是能感受到姚黄大概是真的被他戳中了痛脚,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扭着宽宽的袖口在凳上坐了,沉重面孔呵斥小凡:“好,你乐意扫我也乐意看着,扫完了记得倒进牲口棚那边的垃圾堆。”
厨房的人早在他们吵起来时就一副好戏的心态,但一见姚黄当真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却也不敢偷懒了,三三两两地做好了手头的事情,生怕被迁怒。
小凡扫好了地,见他真的瞪着眼盯着自己瞧,只好拿眼睛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舒景悦,端着簸箕往外头去。
“我来吧…”
“裴姐?”
见裴宁伸手接过了装得满满的簸箕,少年面上忽的一红,裴宁对他点了点头:“这些粗活本来也就是张叔吩咐我的。”
姚黄本来要拦,但听她这样说,再想想谁去倒垃圾对他来说也没差别,也就作罢了,站起来转了个身,有意无意地在舒景悦面前展了展身段,丢下一个眼神便离开了。
裴宁回来时正好与他遇上,也就略微躬了躬腰,姚黄面上一窒,似乎有点受宠若惊,连音节都没有一个,低下头提起襦衣跑了。
裴宁有点莫名其妙,慢了一拍才想起来这里毕竟是女子为尊,就算姚黄再怎么得宠,只要不是小姐定下名分的正经主子,她就是不用行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