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眯著眼凝望石碣,腦袋先向左側,又向右側,搖了搖頭,道:「我看不清楚。」胖頭陀提起他身子,向石碣跨了三步,相距已近,滿臉詢問之色。韋小寶道:「我頭上癢得很。」胖頭陀道:「什麼?」韋小寶道:「這廟裡有跳蚤,在我頭髮里咬我,胖老兄,你給我捉了出來。頭皮癢得厲害,眼睛就瞧不清楚。」胖頭陀除下他帽子,伸出一隻巨掌,五根棒槌般的大手指在他發中搔了幾下,道:「好些了嗎?」韋小寶道:「不行,那跳蚤咬我左邊頭皮,你卻搔右邊,越搔越癢。」胖頭陀便去搔他左邊頭皮,韋小寶道:「啊喲,跳蚤跳到我頭頸里了,你瞧見麼?」
胖頭陀明知他是在作怪,仍放鬆了他手腕,只左手輕輕按住他肩頭,防他逃脫,道:「你自己搔吧!」韋小寶道:「啊喲,這他奶奶的跳蚤好厲害,定是三年沒吃人血了,本來矮矮胖胖的,現在餓得又瘦又癟,拚命來給老子為難。」說著左手伸入衣領,用力搔癢。胖頭陀知他繞個彎兒,又來罵自己是跳蚤,只裝作不知,問道:「第四部經書藏在哪裡?」韋小寶道:「嗯,第四部經書,藏於什麼山少……少林寺的達……達什麼院啊?」胖頭陀吃了一驚,道:「藏在嵩山少林寺的達摩院?」
韋小寶見他對少林十八僧十分忌憚,而這些少林僧又說是達摩院的,便故意出個難題,作弄他一下。料想他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到少林寺達摩院去盜經。
韋小寶說道:「這是『摩』字麼?我可不識得。胖老兄,你連這個難字都認得,又何必叫我讀?啊,是了,你是考考我。說來慚愧,每一行中,我倒有幾個字不識。」
胖頭陀斜眼察看少林眾僧,臉色怔忡不定,問道:「第五部藏在哪裡?」
少林寺是武林中的大門派,韋小寶曾聽海大富說過,又聽他說皇太后冒充武當派,皇太后則說海大富是崆峒派,武當、崆峒,想來也是兩個大門派了,於是將第五部、第六部說成分藏武當、崆峒兩山之中。胖頭陀臉色越來越難看。韋小寶說第七部經書是雲南沐王府中的人得了去,第八部則是在「雲南什麼西王的王府」之中。白寒楓曾給他吃過苦頭,這麼說可以給沐王府找些麻煩;吳三桂平西王府中好手如雲,連師父也甚為忌憚,胖頭陀如敢去惹事生非,定會吃個大大的苦頭。
不料胖頭陀臉色大變,問道:「你說第八部經書是在平西王府中?」韋小寶道:「這個字我不識,不知是不是平西王。」胖頭陀大怒,猛喝:「胡說八道!這塊石碑沒一千年,也有五百年。吳三桂有多大年紀了?幾百年前的碑文,怎麼會寫上吳三桂的平西王?」
那石碣顏色烏黑,石龜和石碣上生滿了青苔,所刻的文字斑駁殘缺,一望而知是數百年前的古物。韋小寶不明此理,信口開河,扯到了吳三桂身上。他心中暗叫:「糟糕,糟糕!」嘴頭兀自強辯:「我說過不識得這個字,是你說平西王的,說不定古時候雲南有個狗西王、貓西王、烏龜西王呢。胖老兄,我跟你說,這些字彎彎曲曲,很是難認,你識得就識得,不識就不識,假裝識得,讀成了平西王吳三桂,這裡眾位大和尚個個學問高深,你亂讀白字,豈不笑歪了他們的嘴巴?」
這番話倒也極有道理,說得胖頭陀一張瘦臉登時滿面通紅。他倒並不生氣,點了點頭,說道:「這些蝌蚪字,我是一字不識,原來不是平西王。下面又寫著些什麼字?」
韋小寶尋思:「好險!搶白了他一頓,才遮掩過去。可得說幾句好聽的話,叫他開心開心,他將『蛇島』說成是『神龍島』,又認得肥豬柳燕,多半是神龍教中的人物。」側頭看了半晌,道:「下面好像是『壽與天……天……天……』天什麼啊?」胖頭陀神色登時十分緊張,道:「你仔細看看,壽與天什麼?」韋小寶道:「好像是一個……一個……嗯……一個『齊』字,對了,是『壽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