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近寺外迎客亭,忽聽得一陣爭吵之聲,他心中一喜:「妙極,妙極!有人吵架。」快步上前,只聽得幾個男人的聲音之中,夾著女子的清脆嗓音。
走到臨近,只見亭中兩個年輕女子,正在和本寺四名僧人爭鬧。四僧見到韋小寶,齊道:「師叔祖來了,請他老人家評評這道理。」迎出亭來,向他合十躬身。這四僧都是淨字輩的,韋小寶知他們職司接待施主外客,平日能言善道,和藹可親,不知何故竟會跟兩個年輕女子爭鬧起來。看這兩個女子時,一個二十歲左右,身穿藍衫,另一個年紀更小,不過十六七歲,身穿淡綠衣衫。
韋小寶一見這少女,不由得心中突地一跳,胸口宛如給一個無形鐵錘重重擊了一記,霎時之間唇燥舌干,目瞪口呆,心道:「我死了,我死了!哪裡來的這樣的美女?這美女倘若給了我做老婆,小皇帝跟我換位我也不干。韋小寶死皮賴活,上天下地,槍林箭雨,刀山油鍋,不管怎樣,非娶了這姑娘做老婆不可!」
兩個少女見四僧叫這小和尚為「師叔祖」,執禮甚恭,甚是奇怪,正驚奇間,便見他雙目發呆,牢牢地盯住綠衣女郎。縱是尋常男子,如此無禮也十分不該,何況他是出家僧人?那綠衣女郎臉上一紅,轉過了頭,那藍衫女郎更滿臉怒色。
韋小寶兀自不覺,心想:「她為什麼轉過頭去?她臉上這麼微微一紅,麗春院中一百個小娘站在一起,也沒她一根眉毛好看。她只要笑一笑,我就給她一萬兩銀子,那也抵得很。」又想:「方姑娘、小郡主、洪夫人、建寧公主、雙兒小丫頭,還有那個擲骰子的曾姑娘,個個是出色美女,這許許多多人加起來,都沒眼前這位天仙的美貌。我韋小寶不做皇帝、不做神龍教教主、不做天地會總舵主,什麼黃馬褂七眼八眼花翎、一品二品大官,更加不放在心上,我……我非做這小姑娘的老公不可。」頃刻之間,心中轉過了無數念頭,立下了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大決心,臉上神色古怪之極。
四僧二女見他忽爾眉花眼笑,忽爾咬牙切齒,便似癲狂一般。少林僧淨濟和淨清連叫數聲:「師叔祖,師叔祖!」韋小寶只是不覺,過了好一會,才似從夢中醒來,舒了口長氣。
那藍衫女郎初時還道他好色輕薄,後來又見神色不像,看來這小和尚多半是個白痴,心下好笑,問道:「這小和尚是你們的師叔祖?」
淨濟忙道:「姑娘言語可得客氣些。這位高僧法名上晦下明,是本寺兩位晦字輩的高僧之一,乃住持方丈的師弟。」兩個女郎都微微一驚,隨即更覺好笑,搖頭不信。那綠衣女郎笑道:「師姊,他騙人,我們才不上當呢。這個小……小法師,怎麼會是什麼高僧了?」
這幾句話清脆嬌媚,輕柔欲融,韋小寶只聽得魂飛魄散,忍不住學道:「這個小……小法師,怎麼會是什麼高僧了?」這句話一學,輕薄無賴之意表露無遺。
兩個女郎立即沉下臉來,四名淨字輩的僧人也覺這位小師叔祖太也失態,甚感羞愧。
那藍衫女郎哼了一聲,問道:「你是少林寺的高僧?」韋小寶道:「僧就是僧,卻不是什麼高僧,你瞧我這麼矮,只不過是個矮僧。」藍衫女郎雙眉一軒,朗聲道:「我們聽人說道,少林寺是天下武學的總匯,七十二門絕藝深不可測。我姊妹倆心中羨慕,特來瞻仰,不料武功固然平平,寺里和尚更加不守清規,油嘴滑舌,便如市井流氓一般,令人好生失望。師妹,咱們走吧!」說著轉身出亭。
淨清攔在她身前,說道:「女施主來到少林寺,行兇打人,就算要走,也得留下尊師的名號。」
韋小寶聽到「行兇打人」四字,心想:「原來她們打過了人,怪不得淨清他們要不依爭吵。」見淨清、淨濟二人左頰上都有個紅紅的掌印,顯是各已吃了一記巴掌。他和寺中僧眾閒談,早知這幾個知客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