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應熊沉吟未答。他手下十六人中有一人越眾而出,向康親王躬身說道:「啟稟王爺:小人們武藝低微,不是康王爺府上這些師傅們的對手。我們隨同世子來京,只是服侍世子的起居飯食。平西王吩咐過的,決不可得罪了京里王爺大臣們的侍從。這是平西王的將令,小人們不敢違犯。」康親王笑道:「平西王可小心謹慎得很哪!今日只是演一演武,又不是打架生事。你們王爺問起,說是我定要你們出手的好了。」那人又躬身道:「王爺恕罪,小人不敢奉命。」
康親王暗暗惱怒:「你心中就只有平西王,不將我康親王放在眼裡。只怕便是皇上下旨,你也不聽。」說道:「難道別人伸拳打在你們身上,你們也不還手麼?」
那人道:「小人在雲南常聽人說,天子腳下文武百官、軍民人等,個個都講道理。我們是遠地邊疆的鄉下人,來到京城,萬事退讓,說什麼也不敢得罪了人,想來別人好端端的,也不會打到我們身上。」這人身材魁梧,一臉精幹之色,言辭鋒利,這幾句話一說,倘若康親王定要叫手下武師挑釁,倒似是不講道理了。
康親王愈加惱怒,轉頭說道:「神照上人、齊師傅,他們雲南來的朋友硬是不肯賞臉,咱們可沒法子了。」
神照上人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說道:「王爺,這位雲南朋友只不過怕輸,生怕失了臉面。難道旁人真的打到他們要害之上,他們也不還手招架?」說畢身形晃處,已站在那人身畔,笑道:「貧僧掌上力道平平而已,但比那位要走又不走的姓郎朋友,說不定還強著這麼一點兒。王爺,貧僧弄壞您廳上一塊磚頭,王爺不會見怪吧?」
康親王知眾武師中以神照武功最高,內外功俱臻上乘,聽他這麼說,自是要顯功夫來著,喜道:「上人請便,便弄壞一百塊磚頭,也是小事一樁。」
神照一矮身,左掌輕輕在地下一拍,提起手來時,掌上已黏了一塊大青磚。這青磚一尺五寸見方,雖不甚重,卻牢牢嵌在地下,將青磚從地下吸起,平平黏在掌上,竟不落下,功夫甚是了得。韋小寶大叫:「好啊!」眾人一齊鼓掌。
神照微微一笑,左掌提高,掌上吸力散去,那青磚便落將下來,待落到胸口之時,他兩臂自外向內一合,雙掌合拍,正好拍在青磚邊緣,波的一聲,一塊大青磚都碎成了細粒,紛紛落地。眾人又大聲喝彩。青磚邊緣只不過四五寸處受到掌擊,但掌力彌散,竟將整塊青磚震碎,最大的碎塊也不過一二寸見方,內力之勁,實是非同小可。
神照走到吳應熊那隨從身畔,合十說道:「尊駕高姓大名?」那人道:「大師掌力驚人,當真令小人大開眼界。小人邊鄙野人,乃無名小卒。」神照笑道:「邊鄙野人,就沒姓名麼?」
那人雙眉一軒,臉上閃過一層怒色,但隨即若無其事地道:「山野匹夫,就算有名字,也不過是阿貓、阿狗,大師知道了也是無用。」神照笑道:「閣下好涵養功夫。康親王今日大宴賓客,高朋滿座,是北京城中罕有的盛會。王爺有命,要咱們獻醜,以博王爺、世子,以及眾位嘉賓一笑。尊駕定然不肯賜教,大掃王爺與眾位大人的興頭,豈不是太也自重身價嗎?」那人道:「在下只學過幾年鄉下佬莊稼把式,如何是滄州鐵佛寺神照上人的對手?大師定要比試,在下便算輸了,大師去領兩隻大元寶便是。」說著轉身便欲退回。
神照喝道:「且慢!貧僧定欲試試尊駕功夫,雙拳『鐘鼓齊鳴』,要打尊駕兩邊太陽穴,請還手吧!」那人搖了搖頭。神照大喝一聲,大紅袈裟內僧袍的衣袖突然漲起,已然鼓足了勁風,雙臂外掠,疾向內彎,兩個大拳頭便向那人兩邊太陽穴撞去。
眾人適才見他掌碎青磚的勁力,都忍不住叫了出來,心想此人閃避已然不及,若不出手招架,這顆腦袋豈不便如那青磚一般,登時便給擊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