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知道她要說「可惜之極」,一來此言說來不雅,二來不願惹起韋小寶的愁思,插嘴道:「英雄豪傑為了國家大事,不惜屈辱自身,叫人十分佩服。」她料想韋小寶必是奉了天地會之命,自殘身體,入宮臥底,確然令人敬佩。
韋小寶微微一笑,心想:「要不要跟她們說我不是太監?」忽聽得徐天川喝道:「好朋友,到這時候還不露相嗎?」伸手向右首一名車夫的肩頭拍了下去。
徐天川的右掌剛要碰上那車夫肩頭,那人身子一側,徐天川右掌已然拍空,他左拳卻已向車夫右腰擊到。那車夫反手勾推,將這拳帶到了外門。徐天川右肘跟著又向他後頸壓落。那車夫右手反揚,向徐天川頂門虛擊,徐天川手肘如和他頭頸相觸,便有如將自己頭頂送到他手掌之下,立即雙足使勁,向後躍開。他連使三招,掌拍、拳擊、肘壓,都是十分凌厲的手法,可是那車夫竟都輕描淡寫地一一化開。
徐天川又驚又怒,料想這人定是大內好手,奉命前來拿人,當下左手連揮,示意韋小寶等三人快逃,自己與敵人糾纏,讓他們三人有脫身之機。可是他們三人哪肯不顧義氣?方怡身上有傷,難以動手,韋小寶和沐劍屏都拔出兵刃,便要上前夾擊。
那車夫轉過身來,笑道:「八臂猿猴好眼力!」聲音頗為尖銳。四人見他面目黃腫,衣衫污穢,形貌醜陋,一時間也瞧不出多少年紀。徐天川聽他叫出自己外號,心下更驚,抱拳道:「尊駕是誰?幹嗎假扮車夫,戲弄在下?」
那車夫笑道:「戲弄是萬萬不敢。在下與韋香主是好朋友,得知他出京,特地前來相送。」韋小寶搔了搔頭,道:「我……我可不認得你啊。」那車夫笑道:「我二人昨晚還聯手共抗強敵,你怎地便忘了?」韋香主恍然大悟,說道:「啊,你……你是陶……陶……」將匕首插入靴筒,奔過去拉住她手,才知車夫是陶宮娥所喬裝改扮。
陶宮娥臉上塗滿了牛油水粉,旁人已難知她喜怒,但見她眼光中露出喜悅之色,道:「我怕韃子派人阻截,因此喬裝護送一程,不料徐老大哥好眼力,可瞞不過他的法眼。」
徐天川見了韋小寶的神情,以知此人是友非敵,又歡喜,又慚愧,拱手道:「尊駕武功高強,佩服,佩服!韋香主人緣真好,到處結交高人。」陶宮娥笑道:「不敢!請問徐大哥,我的改裝之中,什麼地方露了破綻?」徐天川道:「破綻是沒有。只不過一路之上,我見尊駕揮鞭趕騾,不似尋常車夫。尊駕手腕不動,鞭子筆直伸了出去,手肘不抬,鞭子已縮回來。這一份高明武功,北京趕大車的朋友之中,只怕還沒幾位。」五人都大笑起來。
徐天川笑道:「在下倘若識相,見了尊駕這等功夫,原不該再伸手冒犯,只不過老頭子就是不知好歹,那也沒法子。」陶宮娥道:「徐大哥言重了,得罪莫怪。」徐天川抱拳道:「不敢,請問尊姓大名。」
韋小寶道:「這位朋友姓陶,跟兄弟是……生死之交。」陶宮娥正色道:「不錯,正是生死之交。韋香主救過我性命。」韋小寶忙道:「前輩說哪裡話來?咱們只不過合力殺了個大壞蛋而已。」陶宮娥微微一笑,道:「韋兄弟、徐大哥、方沐二位,咱們就此別過。」一拱手,便躍上大車趕車的座位。
韋小寶道:「陶……陶大哥,你去哪裡?」陶宮娥笑道:「我從哪裡來,回哪裡去。」韋小寶點頭道:「好,後會有期。」眼見她趕著大車,逕自去了。
沐劍屏問道:「徐老爺子,這人武功真的很高嗎?」徐天川道:「武功了得!她是個女子,更加了不起。」沐劍屏奇道:「她是女子?」徐天川道:「她躍上大車時扭動腰身,姿式固然好看,但不免扭扭捏捏,那自然是女子。」沐劍屏道:「她說話聲音很尖,也不大像男人。韋大哥,她……她本來的相貌好看麼?」韋小寶道:「四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