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尼微微點頭,又問:「那麼服侍皇后的太監宮女,難道也都認不出來?」太后道:「晚輩一制住皇后,便讓她將坤寧宮的太監宮女盡數換了新人。我極少出外,偶爾不得不出去,宮裡規矩,太監宮女們也不敢正面瞧我,就算遠遠偷瞧一眼,又怎分辨得出真假?」
白衣尼忽然想起一事,說道:「不對。你說老皇帝從不睬你,可是……可是你卻生下了一個公主。」太后道:「這個女兒不是皇帝生的。她父親是個漢人,有時偷偷來到宮裡和我相會,便假扮了宮女。這人……他不久之前不幸……不幸病死了。」
陶紅英捏了捏韋小寶的手掌,兩人均想:「假扮宮女的男子倒確是有的,只不過不是病死而已。」韋小寶又想:「怪不得公主如此野蠻胡鬧,原來是那個假宮女生的雜種。老皇爺慈祥溫和,生的女兒決不會這樣。」
白衣尼心想:「你忽然懷孕生女,老皇帝若沒跟你同房,怎會不起疑心?」只是這種居室之私,她處女出家,既不明就裡,也問不出口,尋思:「這人既處心積慮地假冒皇后,一覺懷孕,總有法子遮掩,那也不必細查。」搖了搖頭,說道:「你的話總是不盡不實。」
太后急道:「前輩,連這等十分可恥之事,我也照實說了,餘事更加不敢隱瞞。」白衣尼道:「如此說來,那真太后是給你殺了。你手上沾的血腥卻也不少。」太后道:「晚輩誦經拜佛,雖對韃子心懷深仇,卻不敢胡亂殺人。真太后還好端端地活著。」
這句話令床前床後三人都大出意料之外。白衣尼道:「她還活著?你不怕泄露秘密?」
太后走到一張大掛氈之前,拉動氈旁的羊毛繩子,掛氈慢慢卷了上去,露出兩扇櫃門。太后從懷裡摸出一枚黃金鑰匙,開了柜上暗鎖,打開櫃門,只見櫃內橫臥著一個女人,身上蓋著錦被。白衣尼輕輕一聲驚呼,問道:「她……她便是真太后?」
太后道:「前輩請瞧她相貌。」說著手持燭台,將燭光照在那女子臉上。白衣尼見那女子容色十分憔悴,更無半點血色,但相貌確與太后除去臉上化裝之前甚為相似。
那女子微微將眼睜開,隨即閉住,低聲道:「我不說,你……你快將我殺了。」
太后道:「我從來不殺人,怎會殺你?」說著關上櫃門,放下掛氈。
白衣尼道:「你將她關在這裡,已關了許多年?」太后道:「是。」白衣尼道:「你逼問她什麼事?只因她堅決不說,這才得以活到今日。她一說了出來,你立即便將她殺了,是不是?」
太后道:「不,不。晚輩知道佛門首戒殺生,平時常常吃素,決不會傷害她性命。」白衣尼哼了一聲,道:「你當我是三歲孩童,不明白你心思?這人關在這裡,時時刻刻都有危險,你不殺她,必有重大圖謀。倘若她在櫃內叫嚷起來,豈不立時敗露機關?」
太后道:「她不敢叫的,我對她說,這事要是敗露,我首先殺了老皇帝。後來老皇帝死了,我就說要殺小皇帝。這韃子女人對兩個皇帝忠心耿耿,決不肯讓他們受到傷害。」白衣尼道:「你到底逼問她什麼話?她不肯說,你幹嗎不以皇帝的性命相脅?」太后道:「她說我倘若害了皇帝,她立即絕食自盡。她所以不絕食,只因我答允不加害皇帝。」
白衣尼尋思:「真假太后一個以絕食自盡相脅,一個以加害皇帝相脅,各有所忌,相持多年,形成僵局。按理說,真太后如此危險的人物,便一刻也留不得,殺了之後,尚須將屍骨化灰,不留半絲痕跡,居然仍讓她活在宮中,自是因為她尚有一件重要秘密,始終不肯吐露之故,而秘密之重大,也就可想而知。」問道:「我問你的那句話,你總是東拉西扯,迴避不答,你到底逼問她說什麼秘密?」
太后道:「是,是。這是關涉韃子氣運盛衰的一個大秘密。韃子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