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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遂忠闭着眼睛,含糊地道:“我能有什么心事,尽瞎猜。”
苏九娘轻轻地道:“郎君就不要骗我了,来俊臣家的事儿,奴……也听说了。”
卫遂忠霍地张开了眼睛,紧张地坐起来:“什么?你听说了什么?”
这一坐起,一阵天旋地转,他忍不住又躺下去,抱着头呻吟了一声。
苏九娘换了个位置,坐到他头边,轻轻为他按摩起头来:“郎君,这事在坊间都传开了,天下间有点大事小情,院子里是知道的最快的,奴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唉!那来俊臣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一次郎君闯了大祸,也难怪……”
卫遂忠被她按摩着头,本来很是舒服,听到这句话又紧张起来,一把捉住她的手,张开眼道:“你也觉得,他……肯定会报复于我?”
苏九娘道:“甚么可能,这是必然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此不共戴天之仇啊!虽说来俊臣的夫人是掳自别人,他未必放在心上,可那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一个妾。就算他不在乎这个妻,可他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呀。
人家若说,来俊臣的妻子受人羞辱而死,来俊臣却拿那人没有办法,你想以那来俊臣的威风霸道,他能容忍么?”
卫遂忠不安地坐起来,强忍着心中作呕的感觉,道:“不会的,迄今为止,他……他始终不曾把我怎么样。”
苏九娘道:“傻郎君,他刚从同州回来,昔日党羽尽被剪除,还用得着郎君,自然能忍你一时,待他重新搜罗党羽,不再需要你的时候……”
卫遂忠的脸色一白。
苏九娘道:“郎君,来俊臣的为人你也清楚,如果他什么时候想对你下手,那就悔之晚矣。郎君是万万斗不过他的,莫不如……早早避之为吉。”
卫遂忠茫然道:“避……,能避去哪里?”
苏九娘咬了咬牙,突然道:“郎君等等!”
她转身去到梳妆台旁,打开底下小门儿,先搬出一些妇道人家用的东西,最后从里边摸出一个小小包裹,回到榻边打开。
卫遂忠一见里边都是金钗银饰、珍珠猫眼等大小首饰,不由吃惊道:“这是甚么?”
苏九娘幽幽地道:“这是奴家多年来攒下来的一点私房,虽然不多,也能变卖些钱财,如今……奴把它赠与郎君……”
卫遂忠愕然道:“赠予我?”
苏九娘神色突转凄然,花容惨淡地道:“郎君对奴家的一片心意,奴家何尝不明白?奴本盼着,有朝一日,洗尽铅华,弃贱从良,从此侍奉郎君,为郎君生儿育女,如今……如今奴不敢多存奢望,唯求郎君平安……”
苏九娘说着。两行珠泪便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哽咽道:“郎君,听奴良言相劝,早些……早些逃生去吧,若等到来俊臣发难,郎君……悔之晚矣!”
卫遂忠一个泼皮出身,哪见过这等场面,苏九娘“洗尽铅华、弃贱从良。从此侍奉郎君,为郎君生儿育女”这一番话,就像一碗**荡,已经把他灌得一个魂儿飘飘荡荡,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了。
再见她把自己多年积攒的一点私房全拿出来馈赠于他,只为他的安全。卫遂忠心尖儿一颤,整颗心早就烫得热烘烘的了:“九娘!九娘!我没白疼你!我没看错了你!”
卫遂忠一把抱紧苏九娘,禁不住流下泪来:“我不走!我能上哪儿去?我好不容易做了官,我还想娶你做我的夫人,跟着我风风光光的。”
苏九娘焦灼地道:“郎君,奴虽非这院子里的红牌,要为奴赎身,也是一笔不菲的花销。郎君上哪里筹措这笔钱去?来俊臣满朝为敌。郎君为他做事,在官场上本就人缘欠佳。现在又得罪了来俊臣,你再不走,只怕天下之大,都没有你的存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