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得一個蒼老的女子聲音在長窗外說道:「桂相公,你殺了奸賊鰲拜,為我們眾家報了血海深仇,大恩大德,不知何以報答。」長窗開處,窗外數十白衣女子羅拜於地。
韋小寶吃了一驚,忙跪下答禮。只聽得眾女子在地下咚咚磕頭,他也磕下頭去,長窗忽地關了。那老婦說道:「恩公不必多禮,未亡人可不敢當。」但聽得長窗外眾女子嗚咽哭泣之聲大作。
韋小寶毛骨悚然,過了一會,哭泣之聲漸漸遠去,這些女子便都散了。他如夢如幻,尋思:「到底是人還是鬼?看來……看來……」
過了一會,莊夫人從內堂出來,說道:「桂相公,請勿驚疑。這裡所聚居的,都是為鰲拜所害忠臣義士的遺屬,大家得知桂相公手刃鰲拜,為我們得報大仇,無不感恩。」
韋小寶道:「那麼莊三爺也……也是為鰲拜所害了?」莊夫人低頭道:「正是。這裡人人泣血痛心,日夜只盼覆仇,想不到這奸賊惡貫滿盈如此之快,竟死在桂相公的手下。」韋小寶道:「我又有什麼功勞了,也不過是剛剛碰巧罷了。」
雙兒將他那個包袱捧了出來,放在桌上。莊夫人道:「桂相公,你的大恩大德實難報答,本當好好款待,才是道理。只是孀居之人,頗有不便,大家商議,想送些薄禮,聊表寸心,但桂相公行囊豐足,身攜巨款,我們鄉下地方,又有什麼東西是桂相公看得上眼的?至於武功什麼的,桂相公是天地會陳總舵主的及門弟子,遠勝於我們的一些淺薄功夫,這可叫人為難了。」
韋小寶聽她說得文縐縐的,說道:「不用客氣了。只是我想請問,我那幾個同伴都到哪裡去了?」莊夫人沉思半晌,道:「既承見問,本來不敢不答。但恩公知道之後,只怕有損無益。那幾位恩公的朋友,我們自當竭盡所能,不讓他們有所損傷。他們日後自可再和恩公相會。」
韋小寶料想再問也是無用,抬頭向窗子瞧了瞧,心想:「怎地天還不亮?」
莊夫人似乎明白他心意,問道:「恩公明日要去哪裡?」韋小寶心想:「我和那個章老三的對答,她想必都聽到了,那也瞞她不過。」說道:「我要去山西五台山。」莊夫人道:「此去五台山,路程不近,只怕沿途尚有風波。我們想送恩公一件禮物,務請勿卻是幸。」韋小寶笑道:「人家好意送我東西,倒是從來沒有不收過。」
莊夫人道:「那好極了。」指著雙兒道:「這個小丫頭雙兒,跟隨我多年,做事也還妥當,我們就送了給恩公,請你帶去,此後服侍恩公。」
韋小寶又驚又喜,沒想到她說送自己一件禮物,竟然是一個人。適才雙兒服侍自己,熨衣結辮,省了不少力氣,如有這樣一個又美貌、又乖巧的小丫頭伴在身邊,確是快活得很。但此去五台山,未必太平無事,須得隨機應變,帶著個小丫頭,卻十分不便。說道:「莊夫人送我這件重禮,那真多謝之極。只不過……只不過……」要推卻不要吧,一來人家送禮,豈可不收?二來這樣一個好丫頭,也真捨不得不要。只見雙兒低了頭,正在偷看自己,他眼光一射過去,她急忙轉過了頭,臉上一陣暈紅。
莊夫人道:「不知恩公有何難處?」韋小寶道:「我去五台山,所辦的事多半很……很不容易,帶著這位姑娘,恐怕不大方便。」莊夫人道:「那倒不用擔心,雙兒年紀雖小,身手卻頗靈便,不會成為恩公的累贅,儘管放心便是。」
韋小寶又向雙兒看了一眼,見她一雙點漆般的眼中流露出熱切的神色,笑問:「雙兒,你願不願意跟我去?」雙兒低下了頭,細聲道:「三少奶叫我服侍相公,自然……自然要聽三少奶的吩咐。」韋小寶道:「那你自己願不願呢?只怕會遇到危險的。」雙兒道:「我不怕危險。」
韋小寶微笑道:「你答了我第二句話,沒答第一句。你不怕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