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方牌已經賭完,韋小寶向那鄉農道:「請老兄洗牌疊牌,還是老樣子。」那鄉農一言不發,將三十二張骨牌在桌上搓來搓去,洗了一會,疊成四方。韋小寶吃了一驚,桌上非但不見有新的牌印,連原來的牌印,也給他潛運內力一陣推搓,都已抹得乾乾淨淨,唯有縱橫數十道印痕,再也分不清點子了。倘若矮胖子押的仍是金銀,韋小寶大可不理,讓這鄉農跟他對賭,誰輸誰贏,都不相干。但這時天門上押的是趙齊賢,這一莊卻非推不可,既不知大牌疊在何處,骰子上作弊便無用處,說道:「兩人對賭,何必賭牌九?不如來擲骰子,誰的點子大,誰就贏了。」
矮胖子將一個圓頭搖得撥浪鼓般,說道:「老子就是愛賭牌九。」韋小寶道:「你不懂牌九,又賭什麼?」矮胖子大怒,一把抓住他胸口,提了起來,一陣搖晃,說道:「你奶奶的,你說我不懂牌九?」
韋小寶給他這麼一陣亂搖,全身骨骼格格作響,忽聽得身後有人叫道:「快放手,使不得!」正是胖頭陀的聲音。
那矮胖子右手將韋小寶高高舉在空中,奇道:「咦,你怎麼來了?為什麼使不得?」只聽陸高軒的聲音道:「這一位韋……韋大人,大有來頭,千萬得罪不得,快快放下。」矮胖子喜道:「他……他是韋……韋……他媽的韋小寶?哈哈,妙極,妙極了!我正要找他,哈哈,這一下可找到了。」說著轉身便向門外走去,右手仍舉著韋小寶。
胖頭陀和陸高軒雙雙攔住。陸高軒道:「瘦尊者,你既已知道這位韋大人來歷,怎麼仍如此無禮?快快放下。」矮胖子道:「就是教主親來,我也不放。除非拿解藥來。」胖頭陀急道:「快別胡鬧,你又沒服豹……那個丸藥,要解藥幹什麼?」矮胖子道:「哼,你懂得什麼?快讓開,別怪我跟你不客氣。」
韋小寶身在半空,聽著三人對答,心道:「原來這矮胖子就是胖頭陀的師兄瘦頭陀,難怪胖得這等稀奇,矮得如此滑稽。」那日在慈寧宮中,有個大肉球般的怪物躲在假太后被窩裡,光著身子抱了她逃出宮去。韋小寶後來詢問胖頭陀和陸高軒,知是胖頭陀的師兄瘦頭陀,只因那天他逃得太快,沒看清楚相貌,以致跟他賭了半天還認他不出。
轉念又想:「胖頭陀曾說,當年他跟師兄瘦頭陀二人,奉教主之命赴海外辦事,未能依期趕回,以致所服豹胎易筋丸的毒性發作,胖頭陀變得又高又瘦,瘦頭陀卻成了個矮胖子。現下他二人早已服了解藥,原來的身形也已變不回了,這矮胖子又要解藥來幹什麼?啊,是了,假太后老婊子身上的豹胎易筋丸毒性未解,這瘦頭陀跟她睡在一個被窩裡,自然是老相好了。」大聲道:「你要豹胎易筋丸解藥,還不快快將我放下?」
瘦頭陀一聽到「豹胎易筋丸」五字,全身肥肉登時一陣發顫,右臂一曲,放下韋小寶,伸出左手,叫道:「快拿來。」韋小寶道:「你對我如此無禮,哼!哼!你剛才說什麼話?」瘦頭陀突然一縱而前,左手按住了韋小寶後心,喝道:「快給解藥。」他肥手所按之處,正是「大椎穴」,只須掌力一吐,韋小寶心脈立時震斷。
胖頭陀和陸高軒同時叫道:「使不得!」叫聲未歇,瘦頭陀身上已同時多了三隻手掌。老叫化的手掌按住了他頭頂「百會穴」,李西華的手掌按在他後腦的「玉枕穴」,那鄉農的手掌卻按在他臉上,食中二指分別按在他眼皮之上。百會、玉枕二穴都是人身要穴,而那鄉農的兩根手指更是稍一用力,便挖出了他一對眼珠。那瘦頭陀實在太矮了,比韋小寶還矮了半個頭,以致三人同時出手,都招呼在他那圓圓的腦袋之上,連胸背要穴都按不到。
胖頭陀和陸高軒見三人這一伸手,便知均是武學高手,三人倘若同時發勁,只怕立時便將瘦頭陀一個肥頭擠得稀爛,齊聲又叫:「使不得!」
老叫化道:「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