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十八道:「怎麼他這次不叫韃子話了?」
韋小寶道:「他叫的還是韃子話,反正你又不懂,我便改成了咱們的話。沐王爺一馬當先,衝進城來,看見一個老韃子身穿黃袍,頭戴金冠,知道必是梁王,見他一個大肚皮塞在井口,不由得哈哈大笑,抓住他頭髮,一把提起,只聞得臭氣衝天,卻原來梁王慌得很了,屎尿直流!」
茅十八哈哈大笑,說道:「小寶,你說的故事當真好聽。原來沐王爺平雲南,全仗智勇雙全。倘若他不擺老鼠陣,梁王那火象陣沖將過來,明軍非大敗不可。」
韋小寶道:「那還用說?沐王爺打仗用老鼠,咱們打仗用石灰,哥兒倆半斤八兩。」茅十八搖頭道:「不對!常言道兵不厭詐,打仗用計策是可以的。諸葛亮可不是會擺空城計嗎?咱們一刀一槍,行走江湖,卻須光明磊落,打仗和打架全然不同。」韋小寶道:「我看也差不多。」
兩人一路上談談說說,頗不寂寞。茅十八將江湖上種種規矩禁忌,一件件說給韋小寶聽,最後說道:「你不會武功,人家知道你不是會家子,就不會辣手對付,千萬不可冒充,反而吃虧。」韋小寶道:「我『小白龍』韋小寶只會水底功夫,伏在水底,生吃魚蝦,這陸上功夫嘛,還沒來得及學,便不怎麼考究。」茅十八哈哈大笑。
當晚兩人在一家農家借住。茅十八取出幾兩銀子給那農家,將養了十來日,身上各處傷勢大好,這才雇了大車上道。
註:
「最好交情見面初」是「一見如故」的意思,並不是說初見面交情最好,後來就漸漸不好了。
第三回 符來袖裡圍方解 錐脫囊中事竟成
不一日到了北京,進城之時,已是午後,茅十八囑咐韋小寶說話行動,須得小心,京城之地,公差耳目眾多,可別露出了破綻。韋小寶道:「我有什麼破綻?你自己小心別露出破綻才是。你不是要找鰲拜比武嗎?上門去找便是了。」
茅十八苦笑不答。當日說要找鰲拜比武,只是心情激盪之際的一句壯語,他雖魯莽粗豪,畢竟曾在江湖上混了二十來年,豈不知鰲拜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怎肯來跟他這麼個江湖漢子比武?自己武功不過是二三流角色,鰲拜如真是滿洲第一勇士,多半打他不過。但既已在韋小寶面前誇下海口,可不能不上北京,心想帶著這小孩在北京城裡逛得十天半月,瞧瞧京城景色,大吃大喝個痛快,送他回揚州便是。鰲拜是一定不肯跟自己比武的,然而是他不肯,可不是自己不敢,韋小寶也不能譏笑我沒種。萬一鰲拜當真肯比,那麼茅十八拚了這條命也就是了。
兩人來到西城一家小酒店中,茅十八要了酒菜,正飲之間,忽見酒店外走進兩個人來,一老一小。那老的約莫六十來歲,小的只十二三歲。兩人穿的服色都甚古怪,韋小寶不知他們是何等樣人,茅十八卻知他們是皇宮中的太監。
那老太監面色蠟黃,弓腰曲背,不住咳嗽,似是身患重病。小太監扶住了他,慢慢走到桌旁坐下。老太監尖聲尖氣地道:「拿酒來!」酒保喏喏連聲,忙取過酒來。
老太監從身邊摸出一個紙包,打了開來,小心翼翼地用小指甲挑了少許,溶在酒里,把藥包放回懷中,端起酒杯,慢慢喝下,過得片刻,突然全身痙攣,抖個不住。那酒保慌了,忙問:「怎麼?怎麼?」那小太監喝道:「走開!囉里囉嗦幹什麼?」那酒保哈腰賠笑,走了開去,卻不住打量二人。老太監雙手扶桌,牙關格格相擊,越抖越厲害,再過得片刻,連桌子也不住搖晃,桌上筷子一根根掉在地下。
小太監慌了,說道:「公公,再服一劑,好不好?」伸手到他懷中摸出了藥包,便要打開。老太監尖聲叫道:「不……不……不要!」臉上神色甚為緊迫。小太監握著藥包,不敢打開。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