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毅中聽他胡說八道,又「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查繼佐道:「韋香主的八字是什麼?我們去找一個高明的算命先生推算推算。」他知韋小寶無甚知識,要曉以大義,他只講小義,不講大義;要喻以大勢,他也只明小勢,不明大勢。但如買通一個算命先生,說他是真命天子,命中要坐龍廷,說不定他反而信了。
哪知韋小寶道:「我的時辰八字,只有我娘知道,到了揚州,我這就問去。」
眾人見他毫不熱心,言不由衷,料知只是推託。
呂留良道:「凡英雄豪傑,多不拘細行。漢高祖豁達大度,比韋香主更加隨便得多。」他心中是說:「你是小流氓出身,那也不打緊。漢高祖是大流氓出身,他罵人賭錢,把讀書人的帽子掀下來撒尿,比你還要胡鬧,可是終也成了漢朝的開國之主。」
韋小寶不住搖手,說道:「大家是好朋友,我跟你們說老實話。」一面說,一面摸摸自己的腦袋,又道:「我這吃飯傢伙,還想留下來吃他媽的幾十年飯。這傢伙上面還生了一對眼睛,要用來看戲看美女,生了一對耳朵,要用來聽說書、聽曲子。我如想做皇帝,這傢伙多半保不住,這一給砍下來,什麼都是一塌糊塗了。再說,做皇帝也沒什麼開心。台灣打一陣大風,他要發愁;雲南有人造反,他又要傷腦筋。做皇帝的差使又辛苦又不好玩,我是萬萬不乾的。」
顧炎武等面面相覷,心想這話本也不錯,他既胸無大志,又不肯為國為民挺身而出,如何說得他動,實是一件難事。
過了半晌,顧炎武道:「這件大事,一時之間自也不易拿定主意……」
正說到這裡,忽聽得蹄聲隱隱,有數十騎馬沿著西邊河岸自北而來,夜深人靜,聽來加倍清晰。
黃梨洲道:「深夜之中,怎麼有大隊人馬?」呂留良道:「是巡夜的官兵?」查繼佐搖頭道:「不會。官兵巡夜都是慢吞吞的,哪會如此快馬奔馳。莫非是江湖豪客?」
說話之間,只聽得東邊岸上也有數十騎馬奔來。運河河面不寬,兩岸馳馬,在河上船中都聽得清清楚楚。後面一艘船上的船夫奉命起篙,將船撐近。蘇荃和雙兒躍上船頭。蘇荃說道:「相公,來人只怕不懷好意,大伙兒都在一起吧。」
韋小寶道:「好!顧先生他們都是老先生,看來不像是好色之徒。大家都進來吧,給他們瞧瞧也不打緊的。」
顧炎武等心中都道:「胡說八道!」均覺不便和韋小寶的內眷相見,都走到了後艄。公主、阿珂等七個夫人抱了兒女,走進前艙。
只聽得東岸西岸兩邊河堤上響起噓溜溜的竹哨之聲,此應彼和。韋小寶喜道:「是天地會的哨子。」兩岸數十匹馬馳到官船之側,西岸有人長聲叫道:「韋小寶快出來!」
韋小寶低聲罵道:「他媽的,這般沒上沒下的,韋香主也不叫一聲。」正要走向船頭,蘇荃一把拉住,道:「且慢,待我問問清楚。」走到船艙口,問道:「哪一路英雄好漢要找韋相公?」向兩岸望去,見馬上乘客都是青布包頭,手執兵刃。
西岸為首一人道:「我們是天地會的。」蘇荃低聲道:「天地會見面的切口怎麼說?」韋小寶走到艙口,朗聲說道:「五人分開一首詩,身上洪英無人知。」
馬上那人說道:「這是天地會的舊詩。自從韋小寶叛會降敵,害師求榮,會裡的切口盡數改了。」韋小寶驚道:「你是誰?怎地說這等話?」那人道:「你便是韋小寶麼?」韋小寶料想抵賴不得,便道:「我是韋小寶。」那人道:「便跟你說了也不打緊。我是天地會宏化堂座下,姓舒。」韋小寶道:「原來是舒大哥,這中間實有許多誤會。貴堂李香主在附近嗎?」那姓舒的恨恨地道:「你罪惡滔天,李香主給你活活氣死了。」
西岸眾人大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