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公搖頭道:「『天下第一』四個字,哪裡敢當?世上武功高強的,可不知有多少。我這兩套功夫,你這一生一世也來不及學得全了。」他頓了一頓,說道:「你吸一口氣,摸到左邊小腹,離開肚臍眼三寸之處,用力撳一撳,且看怎樣?」
韋小寶依言摸到他所說之處,用力一撳,登時痛徹心肺,不由得「啊」的一聲大叫出來,霎時間滿頭大汗,不住喘氣。近半個多月來,左邊小腹偶然也隱隱作痛,只道吃壞了肚子,何況只痛得片刻,便即止歇,從來沒放在心上,不料對準了一點用力撳落,竟會痛得這等厲害。
海老公陰惻惻地道:「很有趣吧?」韋小寶肚中大罵:「死老烏龜,臭老烏龜!」說道:「有一點點痛,也沒什麼有趣。」
海老公道:「你每天早上去賭錢,又去跟皇上練武,你還沒回來,飯菜就送來了。我覺得這湯可不夠鮮,每天從藥箱之中,取了一瓶藥出來,給你在湯里加上些料。只加這麼一點兒,加得多了,毒性太重,對你身子不大妥當。你這人是很細心的,可是我從來不喝湯,你一點也不疑心嗎?」韋小寶毛骨悚然,道:「我……我以為你不愛喝湯。你……你又說喝了湯,會……會……咳……咳嗽……」海老公道:「我本來很愛喝湯的,不過湯里有了毒藥,雖然份量極輕,可是天天喝下去,時日久了,總有點危險,是不是?」
韋小寶憤然道:「是極,是極!公公,你當真厲害。」
海老公嘆了口氣,道:「也不見得。本來我想讓你再服三個月毒藥,這才放你出宮,那時你就慢慢肚痛了。先是每天痛半個時辰,痛得也不很兇,以後越痛越厲害,痛的時刻也越來越長,大概到一年以後,那便日夜不停地大痛,要痛到你將自己腦袋到牆上去狠狠地撞,痛得將自己手上、腿上的肉,一塊塊咬下來。」說到這裡,嘆道:「可惜我身子越來越不成了,恐怕不能再等。你身上中的毒,旁人沒解藥,我終歸是有的。小娃娃,你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想這計策來弄瞎我眼睛?你老實說出來,我立刻給你解藥。」
韋小寶年紀雖小,也知就算自己說了指使之人出來,他也決不能饒了自己性命,何況根本就沒人指使,說道:「指使之人自然有的,說出來只怕嚇你一大跳。原來你早知道我不是小桂子,想了這法子來折磨我,哈哈,哈哈,你這可上了我的大當啦!哈哈,哈哈!」縱聲大笑,身子跟著亂動,右腿曲起,右手已抓住了匕首柄,極慢極慢地從劍鞘中拔出,不發出絲毫聲息,就算有了些微聲,也叫笑聲給遮掩住了。
海老公道:「我上了你什麼大當啦?」
韋小寶胡說八道,原是要叫他分心,心想索性再胡說八道一番,說道:「湯里有毒藥,第一天我就嘗了出來。我跟小玄子商量,他說你在下毒害我……」
海老公一驚,道:「皇上早知道了?」
韋小寶道:「怎麼會不知道?只不過那時我可還不知他是皇上,小玄子叫我不動聲色,留神提防,喝湯之時只喝入口中,隨後都吐在碗裡,反正你又瞧不見。」一面說,一面將匕首半寸半寸地提起,劍尖緩緩對準了海老公心口,心想若不是一下便將他刺死,縱然刺中了,他一掌擊下來,自己還是沒命。
海老公將信將疑,冷笑道:「你如沒喝湯,幹嗎一按左邊肚子,又會痛得這麼厲害?」韋小寶嘆道:「想是我雖將湯吐了出來,差著沒漱口,毒藥還是吃進了肚裡。」說著又將匕首移近數寸。只聽海老公道:「那也很好啊。反正這毒藥是解不了的,你中毒淺些,發作得慢些,吃的苦頭只有更大。」韋小寶哈哈大笑,長笑聲中,全身力道集於右臂,猛力戳出,直指海老公心口,只待一刀刺入,便即滾向床角,從床腳邊竄出逃走。
海老公陡覺一陣寒氣撲面,微感詫異,只知對方已然動手,更不及多想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