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谭绍光,凶名最著,破杭州的一役,杀人无算,这一回他做了主将,恐怕更加会狠打狠冲,一旦最终攻破上海,满城生灵不免涂炭。
谭绍光也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他与手下的郜永宽等八个结拜兄弟,合称“九太岁”,可见平时的军纪就极坏。现在他执掌全军,更是下了军令,只要最后攻下上海,便准许各部在松江府的一府七县之内,大掠三日,以此来激励太平军的士气。
“永宽,明天要看你的。打破了松江,上海的西门就等于大开。”慕王谭绍光对他的把弟说,“关妖头的轩军已经进了松江,他自己倒躲在上海。带队在泗泾指挥的,是那个叫做丁世杰的妖头。听说轩军挺能打,不过自然敌不过你的勇猛。”
“大哥放心!”郜永宽信心满满地说,“上海的官军不比湘军,孱弱得很,不管他什么轩军,也不管他什么旗营绿营,我明天一定打他个稀巴烂。”
正月十八日当天,因为李秀成的离开,太平军没有攻城。到了十九日早上,太平军出动了,推着几十门各式大炮,十几架盾车和冲车,肩扛着数十架登城用的云梯,缓缓向松江城的西门压了过来。攻城的部队,首领便是“纳王”郜永宽,以“天将”吉元庆和“慷天福”钱桂仁为他的副手。
太平天国的王爵,封得既乱又滥,林林总总数百个名号,旁人亦不容易分得清楚。总之是忠王大于慕王,慕王又大于纳王,而天将和天福,又是在王之下的名号。不过不管名号是什么,这三个人能打是真的,破杭州的时候,谭绍光便是以他们为先锋攻城。
大军压到离城不足一里的地方,照例停下来结阵,先要把炮架起来。正在忙乱的时候,忽然平地一声清脆的枪响,一名正在炮口前忙着调校的炮手,颈上血花四溅,一头栽倒在地。
太平军举军愕然,一时万众无声,却见前面百丈之处,从地下冒出近千个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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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壕据守,是丁世杰从曾国荃打安庆的战例中,照猫画虎学来的。因为时日的关系,不能象湘军一样连挖三道长壕,只是自城西到城北,挖了一道弧形的壕沟,用以藏兵。
藏在壕沟里的,是克字营和先字营的兵,一共八百支洋枪,由伊克桑亲自带领。埋伏的目的,是为了等长毛抵近时,突然开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结果不知是哪一个不开眼的兵,因为过于紧张,忽然就起身放了一枪。克字营手里的洋枪,不算特别精良,在百丈的距离上,本该没有这么好的准头,那个兵原本瞄准的是谁,也还难说,偏偏这一枪莫名其妙的正中那名炮手的脖颈,居然一枪毙命。
中是中了,可是也把这几百人暴露了出来,伊克桑想到大半夜的辛苦付诸东流,恨不能就把那个兵亲手抓过来砍了。
然而亦有好处——这一枪颇有震慑之效,太平军自然不知道这是胡乱放的一枪,把它当成了官军的“立威之举”,一时对官军洋枪的射程和准度大为忌惮,刚结成的阵型,便有些乱了起来,不由地再向后面退开了十余丈,方才站稳,锐气上便有小小的挫折。
太平军攻城,常用的有三种办法。一是先开炮,然后以枪支弓箭压制守城的兵,用云梯强行登城;第二种仍是以火力压制,然后以盾车和冲车,去破坏城门;第三种,则是将地道掘进到城墙之下,放入炸药,炸毁一段城墙,然后蜂拥而入。
郜永宽与两名副将略作商量,决定还是按原计划,用第一种办法攻城。松江并不是大城,对手亦不是湘军,在大多数情况下,太平军的炮火、子弹和箭雨,已经足以震慑城上的官兵,而等到云梯附城,官军往往就崩溃了。不过这一回有点小小的不同,城前那一道壕沟,必须拔除——先要将里面的兵勇赶出去,再将壕沟填出十几条路来,不然近不了城墙。
太平军的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