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缕风轻吹过,拂过檐角悬着的一枚铜铃,荡起悠悠一声轻鸣,叮铃——……在这一蓬蓬热气像是棉絮一样充斥在身四周的夏夜里,这一声微鸣好像是一泓清水流进听者的那颗浮躁不安的心田里去,幽幽,凉凉。
沈新南正静静立在回廊上,他寻声略抬眼朝檐边看去,那枚垂下的铜铃正应着风,飘来荡去的轻漾着,显得悠然而自得,——在它背后,衬着的是那一派清森的夜幕。沈新南默默看着,心里忽然难以抑制一阵凄惶……
如今身边有了韵柳,他的内心只有更渴望能够安定下来。可是,偏偏生逢乱世,他避开了江湖的血雨腥风,却还是没能避开自己多劫的命数。记得西洋有句谚语:“让命运找到你。”难道自己这一生的命运果真是已经注定了的?他不愿相信这类话,不愿妥协屈从。他愿意再去和命运相争一次。但是,……
或许是这深沉的夜色,或许是这夏夜的窒息感,不知为何,这时候的他越是向往那幸福的一切,却也越是觉得那一切竟像是与自己隔了一层什么。似乎再难能够达到那里。……他的胸口忽然极沉的起伏了一下。
在距他不远处,山口美叶子亲手捧着酒和杯盏沿着回廊款款走近来了。
当看见静默地立在那里的沈新南,她的脚步不知怎么微微停歇了一下。她不作声的立在夜色掩没的回廊上,深视的目光凝神去朝沈新南看了一眼。……他的目光正迟疑的停留在檐下地那枚铃铛上,是那样柔软的目光,似乎是有着太多难以言尽地柔柔软软的凄凉与无奈。……
美叶子忽然撇下了目光,她顿住自己的思绪,极轻的吸了一口气。略定了定心神,——这一次。来中国,自己是身负着父亲大人交托的重要使命的。而面前地这个男人是一个中国人,一个自己要加以利用的中国商人。她必须要求自己时刻明确自己的立场,切不可生出不必要的枝枝节节来,贻误了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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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迈开步子,没有再迟疑。她径直朝沈新南走了过去。“沈先生,请坐。”忽然听见身后那一个细柔的女子声音,沈新南略转过脸去,看见山口美叶子已经捧着酒盏走近来了。一看见这个日本女子,立即感到现实的重重压力又都朝他的心口上扑压了过来。
他沉定下心,转身过去坐了下来。
美叶子也弯身曲膝去跪坐了下来,把捧来地漆盘子上的那只细颈青瓷缠花酒瓶和两只精巧的同花系酒杯去摆放在了面前的方桌上。沈新南只是默不作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方才一番接触下来,看得出这是一个很是不俗地日本女人。她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貌若新月,言行举止也温柔可亲。不过,她过于谨慎的谈吐。却又让人能隐隐感觉到这是一个柔而不弱的女人。……沈新南的眼眸中掠过了一抹深沉,他知道越是面对这样的女人,越该提高戒备心才是,毕竟她是一个日本人。
“这是日本有名地清酒,”美叶子已经亲自去为他斟上了一杯酒,“请先生品尝。”
沈新南没有过多迟疑。就去端起了酒杯。他先把酒放在嘴边略尝了一尝。
“比起中国地酒。味道是淡了许多,”他说。“不过。在这样的夏夜来喝,感觉上倒也适宜。”随即他便将那杯中酒饮而尽。
美叶子略笑了一笑,她地笑永远都是那种淡淡的,给人甜而不腻的感觉。
“说起夏夜,我想起在日本有一首非常著名的写夏日之夜的诗,”她说,“贵国的一位周作人先生把它翻译过来,是这样来说的:
夏日之夜,
有如苦竹,
竹细节密,
顷刻之间,
随即天明。”
沈新南静静听着她的吟述,似乎是深有触动,他低吟着稍稍沉默了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