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赶来接应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吕护走投无路,服毒不死,已送往后营医治。”
众将相顾无言。所思所想,都是同一件事。
虽然胜了,可这数百日艰难的围困苦战,让每个身历其境的人,都没法绽出哪怕一丝笑容来。
太傅府的大门近来突然闭多启少。
“太傅本坐而论道之官,军国大事,宜赴太宰、吴王等处商议定夺。”
对每一位登门的大小官员,门官们总是千篇一律地这样说。
“太宰、吴王综理国务,井井有条,老夫德才俱无,勉而为之,于国无益,于己添劳,如今老夫闭门谢政,日日笙歌,太宰等以国事为乐,老夫以声色为乐,各得其便,两全其美,不亦乐乎!”
轻裘缓带的慕容评左手持酒卮,右手拥美姬,在不绝的丝竹歌舞声中,醺醺地对身边不解的近密们言道。
当然,大门关了有后门,政务虽是不理了,钱,该捞还是要捞的。
“太傅疏于政务,日日荒淫,兄长何以不以为意?”
太宰府中,吴王疑惑地望着面色安闲的慕容恪。
“太宰本无他长,以至亲得高位,所求不过声色富贵。如今太宰惟自足于此而委政务于你我,适足逞我等之志,而于他本人,又求仁得仁,不失安乐,朝政清明,亲戚和睦,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垂扬声大笑,露出口中缺齿:“哈哈哈,小弟这就让令儿宝儿,送20坛兰陵美酒去太傅府!”
夕阳半落。太傅府中,笙歌自晨及昏,犹自未绝。
邺都城阙的阴影下,一个瘦削的身影眺望太傅府前高高的旗杆,幽幽地叹了口气:“犬羊乘雾,终非龙类,丁进啊丁进,这回你可押错宝了!”
天还没亮,星星闪着冷冷的光芒。
一辆轻车吱呀呀地碾过御街,向皇城驶去。
待漏奏事,本就是朝中大臣的职责,何况多年以来,太原王几乎总是最早的一个。
一只野猫嗖地窜过车前,车把式猛地收缰,车上的慕容恪身子一震,旋即坐稳,轻轻吁了一声。
一道瘦削的黑影悄没声息地挨近慕容恪的车舆。
“谁!”
车边卫护齐声惊呼,夜色中传出很远。
“在下丁进,有要事启禀太宰,乞退左右!”
“你们退下!”
慕容恪皱了皱眉,丁进,这个好谈禨语,深受先帝宠爱的术士,素来为他所不喜。
“快说罢,有什么事?”
车厢里,只有两个人;四匹挽马不停刨着地面,打着响鼻;不多的几个随从卫护,远远地散开在车舆四周。
“太宰功高震主,必难久安其位,真不惧乎?”
丁进偷望了太原王一眼,慕容恪的脸上全无表情:“说下去。”
“欲立非常之业,须建非常之功。太傅尸居余气,为国之患,太宰何不效司马仲达诛曹爽故事?”
远处,不知谁家的狗,突然“汪汪”地叫了几声,丁进猛地打了个寒噤,仿佛一股冷汗,从脊梁直流到脚跟。
太原王仍无半点表情,半晌,缓缓立起,朗声说道:“来人!”
“太宰奏明天子,赦吕护而诛丁进,不知是何道理?”
朝房外,封孚悄悄问慕容垂。
慕容垂轻轻一笑:“吕护虽反,事出有因,且身非反覆,邑有令名,杀之可惜,用之有益;丁进弄舌小人,翻云覆雨,且倚其图禨邪说,装神弄鬼,煽惑愚民愚官,为祸深远,若不早诛,必有后患,此孔子所以诛少正卯也。”
封孚感叹地点了点头:“虽如此,把吕护封为宁南将军,还屯河阴,不免太弄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