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抬頭找外婆,老太太仍舊那樣在花下,似乎在對她說話。
她扶著桌子站起來,酒杯輕輕放好,然後,一串小跑衝出去,長捲髮張牙舞爪,人站在門口頓了頓,腦子越來越清明,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她改了方向,躥進臥室里找外套,把自己裹得一顆球,重新出來,對著那扇門運了運氣。
鞋,
找不到外出的鞋,
外婆走後就全部扔掉了。
但不要緊。
這些都不要緊。
漆黑的樓道里,只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牌泛著螢螢綠光,這一幕似曾相識。
當一隻腳跨出去,林葵的耳邊響起那句話——
我在黑暗中摸索,上帝打開了一扇門。
她扶著牆,手指觸碰冰冷的牆磚,一步步,走下台階時,害怕得打顫,但不會退縮。
三樓不算高,林葵從二樓開始掉眼淚,一邊嗚嗚地哭一邊堅定地往下走,走下去,看見等在樓梯口的阿汪叔。
老汪看著這一幕,老淚縱橫。
他喚:「囡囡啊!」
小姑娘顫巍巍:「阿汪叔qaq……」
老汪:「好了好了,這下好了。」
林葵乖乖點點頭,站在了外頭。
老汪:「跟我走!我開車送你!」
就這樣,林葵跟著老汪走過了程霆每天都走的那條路。
腳下是水泥地板,走幾步是草地,外面的空氣很冰,風的力道不輕,味道也不一樣。
一步步,走到了老汪停車的地方。
站在那裡,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大熊燈。
燈還亮著,
明明已經翻過一年。
那盞燈,好亮,好高,好漂亮。
老汪說:「囡囡,程霆說的,要留著給你看。」
林葵緊緊捏著拳頭,怕淚糊了眼,爭取多看一點。
車駛出去,駛離小區。
對許多人來說,這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個夜晚,但對林葵來說,這一晚,她的人生改變了。
她在后座哭,哭從沒見過的新街道,哭從沒見過的新高樓,哭路上的電子眼,哭小時候最喜歡現在依然還在的便利店,還有……
哭自己。
眼淚流給曾經可憐的小葵,眼淚流給現在勇敢的小葵。
哭聲淒悲,直上蒼穹。
小區里,老樹綻開一片翠綠的葉子,春天躍上枝頭。
·
老汪握著方向盤無聲擦眼淚,袖子擦濕一隻,把人平安送到。
小姑娘抽抽著跟阿汪叔說:「我在這裡等他,很安全,你不要擔心。」
老汪確實很擔心,但林葵的眼神讓他放心下來,他走前交代:「有事記得打電話。」
林葵鄭重其事點頭,可惜兩個人都不知道,這地方,信號屏蔽。
圓滾滾的小姑娘觀察一番,選了個角落站好。
她還沒哭夠,蹲在那裡嗚嗚地哭,哭到後來哭不動了,吸吸鼻子,把口罩戴戴好,捧著臉專注地盯著那個過道。
像一隻等待主人的小犬。
這隻小犬的周圍,有個刺蝟頭姐姐在用本地話罵人,中間夾雜幾句英語,用詞極其流暢。
小犬縮了縮,儘量減少存在感,同時對姐姐感同身受。
對啊!憑什麼抓我阿弟!
你才賣·國!你全家都賣·國!!!
只見裡頭有了動靜,刺蝟頭姐姐停了咒罵衝進去,很快,她陪著程霆出來。
林葵嗖一下從地上支棱起來,圓滾滾一枚,快速又靈活。
那雙眼珠子,程霆不會認錯。
他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