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拨开被晨风吹得乱飞的头发,好像在怪头发扰乱他的视野,孩子气极重。她心里有种道不明的怜爱,轻声道:「我其实从没服侍过男子。自小被买进翻疑庄,就是服侍小娘子的,我学的诸般杂活,都是为女子而设,所以一开始对你。。。我是很慌的。你看你头发乱成这样,我总是没来替你梳好,我不懂怎么结男人的发髻。」
殷迟摇摇头:「这又不关你事,我刚爬起身么。你也见我从不梳髻子。」侍桐回想在酒棚中初遇时他的模样,却听殷迟道:「不过我现在想束起来。我决不是把你当丫鬟,但是。。。你愿意替我梳一梳么?」
自殷迟真正清醒后,侍桐已不再助他梳洗,听他问起,心里砰的一跳,定了定神,从袋里拿出自己的竹梳,跪坐到他身后,替他梳头。
殷迟不自觉闭上眼睛,虽只是梳个头,也感到她的呵护之意。忽然胸口一热,再也按捺不住,转身看着她,认真地道:「你。。。你能不能。。。抱我一抱?」
他这样问,是知道侍桐不会拒却。他颇不擅与人相处,若是对头也就罢了,对着自己在意之人如康浩陵,尽管凭着一时意气、与之结交,处处对答得体,心底却十分别扭,总是怕康浩陵哪一天忽然不要他。就连那几个毫无干系的药僮,他也只对其微笑招呼,自惭形秽,不知如何与他们多谈。只有在侍桐面前,他一点患得患失之心也没有。
或许他隐隐知道,无论自己是好是坏,侍桐总是会待他不变,其他世人却不然。
侍桐吃了一惊,停手不梳:「这。。。」殷迟道:「你就当我还昏迷着,不然,当我已经死了,好不好?」侍桐蹙眉道:「你能不能别成天说甚么。。。甚么死的?」殷迟道:「你不答应我,我就要再说。」
侍桐垂下了眼,稀疏却纤长的睫毛动个不停。她不敢瞧殷迟,犹豫着伸出一手,先搭住他的肩,过了好半晌,才又伸另一手去碰他的手臂。再过了老半天,手才从他的肩上轻轻滑落,要去揽他的背。殷迟看着她不胜娇羞的姿态,索xìng一倾身,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侍桐手上的竹梳无声地落在草丛之中。
殷迟模糊地说:「。。。这真好,我总想要这样。」侍桐又惊又喜,心道:「他早便想抱我了么?」但她哪里问得出声,殷迟也不再说话。侍桐放开了衿持,也伸臂揽紧了他。
侍桐不知道,殷迟心中说的「这样」,是让一个不会害他、只会爱他之人抱在怀中,在他想来,会张开怀抱欢迎他的,只有无宁门故园,而那里已经不能回去了。其实就是回去,也没人会这样拥抱他,连娘亲都不曾在他十岁后抱过他。江湖之上,人们不来杀他谋他,已是万幸,他只想要停留在一个暖暖的、柔软的臂弯。侍桐能给他的,恰便是一种温馨错觉,错觉自己从没做过坏事,自小没杀过人,以为rì子始终是平凡喜乐。
在此之外,侍桐又是天生的体态丰美,多rì来殷迟旁观她四下忙活,曲线有致,早已生出渴望,何况她还是为了自己而忙碌?他知道侍桐绝非冯宿雪那样的*女子,不敢造次,能够贴近她的身子,也已是种享受。只是等到当真将她抱在怀里,又不由得想要更多,只得强自分心克制。
侍桐半点不明他心思,只心中狂喜:「这终于成真了,终于成真了!他抱着我,就跟。。。跟我想的一样好。」又觉殷迟松懈地将头脸靠在她肩上,于是轻轻抚摸他头发,便像那夜安慰他的哭闹一般。
其实殷迟对自己心思也是一知半解。他至此仍不知情为何物,对冯宿雪那是yù望横流后继之以痛恨,对侍桐是朦朦胧胧的感激和依赖,与侍桐相拥之时,他只觉得舒服安全,一切受到宽恕,却全不害羞。他知道侍桐对己百般依恋,感到她身子在怀中发热,心中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