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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的!」含柳有些跪不住,汗順著鬢滴下來,「蘇合香的身手實在了得,可、可伏在屋檐數個時辰不被發覺,身型極快,是我、我們都沒見過的!康王、康王府中最好的近衛,都……都不是他的對手。」

賀滄笙的手指陡然收緊。

那夜在落銀灣中窺探的人大概就是蘇屹了。

她看下去,見此時的含柳嘴唇抖動,抬手一抹,掌心竟已有溫熱的血沫。

血腥味縈繞鼻尖,賀滄笙面無表情地伸展開長指,那用來續命的藥丸就被拋到了含柳手邊。含柳面無人色,慌忙地撿起來用了。

此處是地下,所有的光亮都來自油燈長燭。暖光氤靡,賀滄笙臉色冷凝,不知是因蘇屹那晚露出的功夫而警覺,還是為這少年的過去而唏噓。

然而她可以確定的是,時至此刻,她對蘇屹的看法,或者說感覺,已經不止是防範和敵對那般簡單了。

賀滄笙在地牢里沾了一身血氣,她最厭這腥臭,換了身衣裳,才往落銀灣去了。

再過半月就是除夕,她早前讓宮中巧匠給徐諾棠制了個花燈,想著今日事少去給小姑娘送過去。

半空飄著的雪花很細碎,賀滄笙罩著湯婆子,沒有打傘。到了院門邊就聽著裡面有小姑娘的笑聲,她停了腳步,靜靜地望過去。

徐諾棠裹著厚重的斗篷,正在湖邊與人玩得開心。她估計是已經和阮安熟念了,竟也拉了他一起。沒想到這阮安平素沉默寡言,此刻卻由著徐諾棠鬧騰,在台階下給人堆了個雪人,白白胖胖的很討喜。

「謝謝阮安哥哥,」徐諾棠笑得甜,指著雪人,對阮安道,「我喜歡!」

阮安手上身上都沾著白雪,低頭看她。面前的小姑娘額發上落了雪沫,在夕輝里亮晶晶的晃,看得阮安緩緩地蜷起了手指。

想為她將發別到耳後。

他正驚訝於自己心下的滋味,徐諾棠忽然「哎呀」一聲,指著他身後,驚疑道:「那是什麼?」

阮安是近衛,當下便飛速地回了身。誰知才一轉頭,那邊兒的雪便塞了他滿領滿脖。

徐諾棠收手快得很,看著阮安被凍得縮脖子,腳下也亂了,又是一陣笑。

阮安在這一下里被激起了少年氣,蹲身抓了把雪,朝著徐諾棠便扔了過去。徐諾棠笑著跑,阮安還真沒讓著,抬腳就追了過去。

說是沒讓著,其實阮安自是留了兩分力,雪都是胡亂地撒,也就沾著徐諾棠的斗篷便算了。小姑娘卻不留情,雪仗打得盡興,一會兒功夫竟讓阮安從頭到腳都覆了白。

「你像雪人啊,」徐諾棠吐舌頭,梨渦深深,「就是高了些,畫眼睛要困難啦。」

阮安不言語,只管俯身抓雪,又是一陣嬉笑。

賀滄笙靠站在月洞門後,任由細雪覆了滿身。

她遠遠地看著徐諾棠,輕輕地勾起了唇角。

這笑容壓在斜飛的眼角下,顯得妖媚,卻斂了光。眼角微紅,看著委屈,還能讓人讀出苦澀無奈來。

芳華年紀,容顏嬌俏,在提裙奔跑里甚至亂了釵環,卻因年輕而不在乎,也不用在乎。這樣的一世無憂,是她的可望不可及。

想也不敢想。

可明明這才是女子原本該有的樣子。

還有少年。

蘇屹和阮安也就是一般年紀。

賀滄笙站了許久,終是搭著芙簪的手臂緩緩轉過了身,用很輕的聲音道:「走吧。」

「殿下,」芙簪扶著她,「不進去了嗎?」

賀滄笙看了她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芙簪又問:「那這花燈?」

「先放回書房,」賀滄笙此刻有點昏沉,腳步虛浮,「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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