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烧纸钱;唐朝宫庭剧,武则天的厅堂上高挂着宋人卢梅坡的名联: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去输梅一段香;清朝宫庭剧中的王公大臣下围棋时用拇指和食指执棋(应用中指和食指夹棋);现代战争剧,机枪可以架在石头上从容扫射;宋美龄在美国与在徐州的蒋介石通电话,双方都是大白天;一位国民党高级将领败逃到中缅边境,纠集残部训话时说,淮海战径,国军如何如何——该战役,国民党方面称“徐蚌会战”(《从〈汉武大帝〉的常识性错误说起》,《南方周末》2005、2、24、13版)笔者承认,这里面相当一部分“硬伤”,笔者即使看到也挑不出来。
但就是现实主义小说,作者写自己同时代的事情,也同样被人挑剔硬伤。同一部作品,经常会得到“真实”、“虚假”两种评价,也无非就是硬伤问题。象巴尔扎克、托尔斯泰这样的现实主义巨匠,我们读他们的作品感觉很真实,其实正是因为我们不熟悉他们生活的时代和地域。中国读者不可能一边读他们的小说,一边对照法国史、俄国史专著。即使有好事者这么较真地去阅读,关于民风民俗的细节也是传统史书中难以找到的。其实,即使是他们同时代人,也未必就把他们的作品看得多么真实。巴尔扎克毕竟是文人,托尔斯泰毕竟是贵族,超越了他们生活领域之外的世界,他们能知道多少呢?他们的小说虽然描写了法国社会或者俄国社会的广阔画卷,但毕竟只是给文人读的。如果商人、工匠、地主、官员、农奴们读了他们的小说,也会觉得很真实吗?
可以说,无论什么样的作品,其真实性只是个“拟真实”的问题。大部分读者感觉它真实,就可以了。没有任何一部文学作品可以经受科学论文那样的严格检验,也不必要对文学作品进行这样的检验。
将艺术真实与客观真实严格区分开来,是文学界长期致力的一件要务。只有这样,才能奠定文学的主体性,而不至于将文学作品误解为知识读本。《三国演义》不是兵法著作,但数不清的草莽将领确实从这本书中找到排兵布阵的灵感。因为读《牛虻》、《青春之歌》、《钢铁是怎样练成的》而走上革命道路的青年不计其数。于是,要分析它们的文学价值便难上加难。义和团运动高潮时,孙悟空、猪八戒都是法术修练的目标。团民们高喊我是孙悟空,我是猪八戒,认为这样就会使两位神灵附体。甚至,一位以按摩为业的中医师亲口对我说,《西游记》里写的都是真的,是吴承恩看到过的事实。
能够区分艺术真实与客观真实的不同,是文学欣赏水平提高的表现。至少在科幻领域,还没有足够多的高层次鉴赏者。
上述那些现实主义作品的真实性,依赖于常识。无论原作有怎样的硬伤,随着时过境迁,后世的、外国的读者没有当时的生活经历,也就把它们当成是真实的。科幻文学却逃不掉这个问题。因为科幻创作高度依赖于科学技术的专业知识,而这些专业知识却是能永远流传的。牛顿的英国,门捷列夫的俄国都已经成为历史。但三大定律,元素周期率却铁一般出现在世界各国的教科书中。而依靠这些科学知识挑剔硬伤,比现实主义文学容易得多。
所以,“硬伤”问题成了科幻文学鉴赏中的特色问题。大概自有科幻文学始,评论家和众多读者就爱给科幻作品挑知识“硬伤”。某些过于苛刻的评论者,以为一个硬伤就足以否定一篇作品。另一些评论者则专门以写挑硬伤的文章为乐趣。笔者曾经看到过一位日本科学家写的书,竟然是在挑儿童科幻剧《奥特曼》中的硬伤:奥特曼如果从人长成十几米高的巨人,在细胞分裂时要消耗多少能量;一只巨兽摔倒在地,其动量转化为热量,会焚毁多大的地面……读之令人喷饭。该书中挑的每一处硬伤都绝对正确。但一个“哄孩子”的儿童电视剧也要这样挑硬伤,只能说是一种怪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