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一进来,纷纷表示各自部族已无军粮,并询问耶律斜涅赤,如何保证战士们的牛羊食物。言语之,虽然没有明说撤军的话,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那位德高望重的酋长见耶律斜涅赤面色阴郁,却不回答众人的问题,语气不善道:“将军,我部勇士在这样大好的日子里,放弃放牧牛羊的安宁生活,千里迢迢为大王征战,不可谓不忠勇,付出不可谓不大。
“可是现在,我们的勇士要饿肚子了!草原哪有饿肚子的战士?战场怎能有没力气的勇士?若是将军不能解决军粮的问题,我部请求自行去寻找军粮!”
所谓自行去寻找军粮,自然是一句场面话,只要他们离开军营,鬼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来?在明知草原有唐军的情况下,这份说辞,明摆着是告诉耶律斜涅赤,他们要回去了。
在这些酋长心,从来没有国家这种概念。
草原虽然屡有雄主,在名义统治整片草原,但根本没有央集权的行政机构与官吏管理制度,更没有统一的被绝大部分人认同的思想学说——如果硬要说有,那是弱肉强食——部族才是牧人的归宿,是战士作战的理由。
草原大军对原的战争,从来都是劫掠性的,攻城掠地对他们来说,只是为了抢夺人口、钱财,他们从没想
过治理攻破的州县,也治理不了。
从这个意义说,他们是一群强盗。
强盗聚在一起抢劫,当然是为了发财。
战争打赢了,能发财,能改善自己和部族的生活。
这是草原部族互相战争,以及向南发动战争的根本原因。
眼下的契丹国,只是新建立的国家,还没有变成“辽”,耶律阿保机有国家意识,可这些牧人还没有。
打赢了战争,抢够了财物,回到草原,大家又各回各家,继续放牧;打不赢战争,还是要回草原,各找各妈,继续放牧。
这是草原人的认识,也是这些部落酋长们的认知。
现在仗打了几个月,战士死伤不少,虽然也取得了一点进展,但因为唐朝坚壁清野,大家什么都没得到,如今眼看攻入长城无望,军粮又没了,大家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去?
再不回去,没时间放牧了,没有足够的牛羊,冬天怎么过?
耶律斜涅赤鄙夷草原部族军,说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在草原部族军看来,一切行动——包括战争,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草原物资匮乏,牧人生活本不易,战败对部族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寒冬会死很多人,远超战死的人,这才是最要命的灾难。
立场和思想的矛盾,最终导致部族酋长们,跟耶律斜涅赤之间的冲突,再无和平解决的余地。
“来人,将图鲁古、巟莫耶、乌里拉茶拖出去斩首!”耶律斜涅赤忍无可忍,红着眼下达了命令。
腹心部全军覆没,他本悲痛难当,现在面对这些对战死腹心部勇士,没有半点敬畏崇敬之心的酋长,他实在无法抑制怒火。
当然,作为统兵大将,耶律斜涅赤这么做,最大的理由,并不是为了泄愤,而是要以此为借口,杀人立威,震慑三军。
武力,从来都是镇压动乱,保证秩序的最佳手段。
三名最有人望的部落酋长,在一众酋长的求饶、喝骂、怒吼声,被修士拖出去,二话不说砍掉了脑袋。
当人头被丢进帐篷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无论是悲愤的,还是恐惧的。
耶律斜涅赤看着鹌鹑一样的酋长们,很是满意,冷笑一声道:“你们没有牛羊,本将给你们一月之粮。一月之后,大王自然会有安排。记住,只要击败唐军,攻入长城,你们要什么都有!但是,谁再敢乱说乱动,扰乱军心,本将定斩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