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和我太过相似的自己,让那些不应存在的东西现形的自己!”
分不清蛊惑人的,究竟那缱绻的语声,还是那无法自拔的彷徨,敏行像被吸入似的凝望着珠锚青白的脸庞,倾听着不断翕动的红唇间逸出的语言:“我也一样厌恶你,讷言……看见现在的你,就像看见我自己一样——所以……我来放你自由……”
小鸟挣扎扑翼的响动突然切断了珠锚的话语,短促的爆裂突兀而起,紧接着,毒蛇吐信般的丝丝声不断传来。珠锚的表情瞬间改变,她丢开敏行猛地压住身边的绣架——呼应小鸟的挣扎,鸟笼绣件上的一根发丝断裂了,随着那双翅膀的鼓动愈加强烈,整片花纹随即脱线崩溃。珠锚狠狠地咒骂着:“该死,封不住它了!”
——这又是珠锚的咒术?用死去女人的头发绣成牢笼,禁锢那有着银铃变貌的小鸟?
珠锚用穿了长发的针尖拼命按住崩裂的线头,她抬起眼,向敏行投射过来的眼神已经恢复了狂躁与凶狠:“快抓住它!你不是已经厌恶了吗?只要抓住那只鸟就可以解脱了!快去,讷言!快!”
这么简单就可以解脱吗?可是……自己真的需要解脱吗?直到这一刻敏行才突然发现,即使面对着不堪忍受的彼岸世界,即使怀抱着极度灰暗的胆怯自卑,但自己却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就此解脱!
不知从何处吹来了,恶意的寒风……
檐头那片金色的梅枝霎时间被赤黑烟雾吞没,丰腴饱满的蜡质花瓣被腐蚀一样呈现出干瘪的黑褐,渐渐枯萎成炭灰般的粉末,在风里分解,摇散,消失……
敏行被瘴气熏痛的眼睛里蓄满泪水,连视野也怪异的扭曲起来,变了形的景物中,那些黑红脚印渐渐连成一线,像不断蔓延的污血之流,独角暗影幢幢漂浮在浊流上,这些疫鬼摆脱了胶着在脚印上的姿态,得以迅捷地恣意妄行。它们骚然蠢动,沿着青石界巷散布向毫无生气的街市——那里,隐隐传来大量军靴踩踏碎冰的沉重响声。隆冬之城里,疫鬼无差别的狩猎即将开始……
一切都只因为那小鸟不在那里了!就在敏行短暂犹豫的瞬间,它已经不知去向……
“还是让它飞走了,这下已经没有什么能控制这些疫鬼了……”不知是人是鬼的女子缓缓起身,面无表情地推翻已经失去作用的绣架,“和我不同,你本来可以让那只小鸟唱歌的,可是……晚了……”
当敏行勉强看清此刻的珠锚时,她笼罩在瘴气里愈加苍白的脸上已经换回了嘲讽的笑容:“那就算了吧——反正即使不被疫鬼吞噬,这城市也已经被其他怪物吞噬了……”
是想保护这座城市吗?这一直徘徊于生与死的边界,找不到归所的幽魂,这被不灭之生捆绑,渴望着死亡的狂女,是想从疫鬼的手中保护这座城市吗?可是这些疫鬼明明就是她亲手召来的啊!真是矛盾,也许行走于此岸与彼岸的人,永远都摆脱不了矛盾的灵魂。
但被瘴气污染的大脑再也无法深入思考了,沉重感已经压垮四肢,敏行控制不住的跌向窗台,恍惚中珠锚的影子慢慢覆盖下来,隐约诉说着凄切耳语:“真羡慕你啊……一路顺风,讷言……”
婉转的歌声,那是迦陵频迦的妙音吗?随着这吟唱,清新的解脱感从身体内部被唤醒,手脚顿时轻盈起来,像解开镣铐一样。混沌的脑中升起了光之幻觉——一时间敏行有些疑惑,这就是通往天国之路吗?原来自己这样灰暗的灵魂,也能升上天国。
然而指尖针扎似的冰冷却很快唤醒了肉体的存在感,沾水的袖口那令人烦躁的潮湿让敏行分辨出——原来自己碰翻了珠锚的“药”,青花浅盏紊乱滚动着最终坠下地面,还不太清晰的视野中,残留下来的花针吸附在细小的水流里,艰难的漫下窗台。
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像一片冰扎进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