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今天,她穿着织金的黑纱衣,你知道吗,整件衣服上那么多繁复华丽的花纹,从头到尾都是一根金线织出来的!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绫罗,却从来没看过这么惊人的织物。”千寸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嘶哑了,他应该可以成为优秀的师匠吧——即使时隔这么久,看见梦幻织物的狂喜依然燃烧在他眼中,然而这狂喜很快就因为沮丧而破碎了,“我早就应该料到,美到这种程度是不好的……可一寻被迷住了,他抽走了这衣服上的金线!说只要那件衣服不完整,绮目就得永远留下来,哪儿也去不了……”
千寸的话让我和冰鳍惊讶的对看一眼——这不会是真的吧,难道绫罗户的一寻,像蛮横的渔夫白龙那样,捕捉了所谓的“天人”!
就像传说所言,织女也好,赫映姬也好,沙恭达罗也好,羽衣是她们与天界沟通的浮桥,人间的男子只要藏起天人的羽衣,就能将她留在身边。可这些都是传说啊!根本不存在什么天人,这些传说常数被解读为人类早期不同部落间抢婚风俗的艺术化表述;不过也有人这样理解——羽衣代表了人类和异类之间的契约,人一旦掌握了契约,就能对异类为所欲为……
“我就知道绮目留不得,可我这弟弟从小做事就欠考虑,完全不听我劝,竟然还把绮目锁在书房里!我只能把他赶出家门,乘他不在时补好纱衣让绮目走。可一寻被迷了心窍,居然把那根金线藏到不知什么地方!”千寸说着,指着我的手叹了口气,:“这就是这团线,还好你们把它找出来了!”
我刚刚就在怀疑了:金线是被一寻抽走的,而我们在大门口碰见的那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金线塞给了冰鳍,而那个“人”应该就是相片里的一寻,那么,一寻他可能已经……
我转头看着冰鳍,此刻他全然不动声色,竟有闲情拿起桌上的书本:“很漂亮的书啊……”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这不相干的蝴蝶图册上,千寸有些困惑的说:“那是我弟弟以前最喜欢的书,他还喜欢捉一些回来做个标本什么的。我也时常看看,虽然不懂,却可以从图片上找到织绫的灵感。可是现在……他连这些也不要了……”
“他不是不要了!是想要也没法要吧……”冰鳍顺手把书丢在桌上,激起很大一阵灰尘,他的语调比动作更轻率,轻率得伤人——“我不知道……死人还要这些书干什么!”
“你说什么?”千寸第一次怒吼起来,他一把揪住冰鳍的领口。冰鳍毫不退缩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千寸师傅,你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矛盾吗?你织补那件纱衣是为了赶走绮目吧,那为什么要让一寻离家呢?你不怕绮目又能自由行动,继续去迷惑你的弟弟吗?”
千寸停住了动作,结结巴巴的想辩解什么。冰鳍的冷笑更深了,他皱着眉头眯起眼睛,毫不留情的打断千寸的话:“火翼说曾有人向我们要过金线的,那个人就是绮目吧——她想自由,她想离开这束缚她的地方!其实把她锁在书房里的人是你对不对?想独占金线把她绑在身边的人是你对不对?被那种不祥之美迷惑的人,应该不止一寻!”
不顾对方的慌乱,冰鳍慢慢掰开千寸的手指,语调更加尖锐:“什么天人,天仙也好妖魅也好,都是异类而已!被异类迷住,不顾手足之情同胞相残的例子,多得去了……”
“不是的!不是你说得那样!我不敢看绮目!一寻带她回来的那一天,我都不敢看她第二眼……”被逼急了的千寸连手都没处放了,那抽搐的指尖终于揪紧了柔软的额发,“我承认有私心,我想永远独占那件纱衣!如果能掌握那种技艺,用一根金线织成满幅花纹,付出什么我都愿意!可只有一寻不可以……如果代价是一寻的话,我宁可什么也不要!”
千寸和冰鳍的争辩是那么激烈,以至于祖母那件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