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和木柱是白色的,门框窗户是绿色的,和他在越南的住处一样。他将扎满小孔的铁皮罐头筒绑在洗澡间水管上,做了个简易的淋浴器。做完那些,他又用粗布绳编织吊床。编了三床,一端系在楼旁的晒衣柱上,另一端分别系住游廊栏杆。吊床上面是葡萄架,一串串葡萄青涩未熟。挂好吊床,他提起自制的钓杆悄然出发去桃花江钓鱼。身后,林惠兴致勃勃地跟着阮梅学习躺上吊床的技巧,一不小心就翻落地上,哈哈大笑。
桃花江其实与院子仅一墙之隔,围墙太高,墙上有铁丝网,阮明要到钓鱼的地点,只能绕十分钟远路。
后来林惠也跟去钓鱼。阮明仰躺在草地上,不时瞟一眼钓杆。林惠则坐在旁边看书。他从不去理会她在看什么书,反正她会自己说出来。林惠原先话不多,总是别人说,她听。但是在阮明面前,她变得饶舌了,因为阮明比她更不喜欢说话。
桃花江在那里拐一个大弯,形成回水。江边没有桃花,而且称为江也有些言过其实。江很窄很深,水面平缓,水底暗流涌动。附近没人,很僻静,没准什么时候会有希奇古怪的东西从水中冒出来,鲤鱼精啊,水妖啊,甚至人的尸体啊,就像林惠脑子里不时有许多希奇古怪的念头冒出来一样。看似有些荒唐,但在那样僻静得有些诡异的气氛里,又是自然而然的。
林惠憧憬着鱼露的美味。她竟然以为,阮明会用钓上来的小鱼做鱼露。只因为阮梅告诉过她,没有鱼露,就做不出道地的越南菜。阮明只有解释,用那些鱼做不出鱼露,鱼露的做法相当复杂,需要半年时间。简单来说,将新鲜小鱼装筐,去掉鱼鳞内脏用盐腌渍,再将流出的鱼露原汁装桶发酵,就制成了鱼露。要吃正宗的越南鱼露,必须到越南去。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鱼露的味道。
林惠躲到河边是为了看一本禁书,《麦田里的守望者》。她手中的禁书都是从同学那里借来的,瞒着莫莉,却没有瞒着阮明。禁书与禁果一样,对年轻人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国内小说她已经看了很多,都是撕掉封面封底的。后来又开始看外国小说,多数是早期出版的世界名著,也都残缺不齐。那种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书同样令人痴迷。还有几本印刷数量极少,仅供内部参考的“黄皮书”。
像林惠那个年纪的女孩子,还不能领会小说的深意。她看的只是热闹。囫囵吞枣,看得太多太急,有时连主人公的名字都没记住,经常将几本小说的情节混淆在一起。那些情节将她的小脑袋挤得满当当的,就像吃了过量的面疙瘩,消化不了。而那本被奉为经典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她更是跳跃地看。一个名叫霍尔顿的浪荡少年在城市街头鬼混两天的经历。他心情沮丧,对一切都觉得厌恶,除了自己的小妹妹菲芘。他对成人世界不满,却对小孩子充满怜意。为了小孩子,他情愿去做一个麦田里孤独的守望者。为了菲芘,他放弃了一次荒诞旅行计划,也可叫做逃避式精神流浪,回到了现实生活。
那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生活在另一个陌生的世界。她其实并不关注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去理会主人公喋喋不休的讲述。她感兴趣的仅仅是奇怪的书名,在书名下,她读到的是与作者所写的截然不同的内容。她看到的是自己的精神世界。
麦田里的守望者,在她的寓意里,如同田边的稻草人。两根木棍捆成十字架,稻草结出脑袋躯干,当然,还有两只手,扬着大葵扇。头上戴一顶破草帽,要是愿意,戴上霍尔顿那顶红色鸭舌帽也未尝不可。她可不愿意干捕捉那些奔跑的孩子那样无聊的事,她只想静静地站在那里看风景。没有人来打搅她,鸟儿远远看见她的身影,也吓得飞走了。只有风从她耳边吹过。当然,因为她的身子是草结成的,有些稀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