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猎天鹰便扳过她肩头,硬要将这鱼塞进她嘴里。她刚刚发过烧,体质虚弱,竟一时抗拒不得,这一下大怒,张嘴就咬,猎天鹰的手指被咬个正着,猝不及防下痛得叫了一声。
“这,这个……”李歆慈又有些歉意,向他指上吹了口气。
猎天鹰忽地没了声息。
李歆慈接过鱼啃完,才发觉他很是沉默,不由问道:“你还在生气?”
猎天鹰声音有些怅惘:“没有!只是,我小时候受了伤,我妈便会往伤处吹口气,说这样就不痛了。”
李歆慈讷讷地道:“其实,天下当妈的都是这样的。”
“你娘也这么给你吹过?”
“嗯……严弟小时候磕了碰了,我也会吹吹的。”李歆慈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却又伤感起来,便转了话题,“你妈现在在哪里?还好吧?”
“早就没了。”猎天鹰说这话时甚是淡然。
李歆慈一怔,却也不再追问。
然而片刻后,猎天鹰却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父亲死得很早,我妈靠给人家帮佣过日子,有天她被一个恶妇追打在街上,说我妈勾引他男人。我妈回到家里,当晚就投河死了。”
李歆慈先是沉寂了一会,方道:“那你,你看到莺莺尸体的时候,想起你妈了么?”
猎天鹰沉沉地道:“或许吧。其实我那时还小,又过这么多年,早忘了我妈被捞起来时是什么样了。倒不如说,我看到莺莺,便将我妈死时的惨象想成那样……”
“那你后来是怎么过的?”
“我不愿再在那镇上呆下去,葬了我妈就四处漂泊,乞讨为生。”他道,“那时梦想学一身功夫为我妈报仇,我还去过普陀山。”
猎天鹰便将自己当年前往普陀山求艺的经历说了,李歆慈问道:“你去时是什么季节?”
猎天鹰想了会道:“是佛诞节吧,我记得那日香客很多。”
李歆慈默然了片刻道:“兴许你遇见的还真是我呢,我初次跟师尊上山,就是佛诞节的前一日。”
猎天鹰笑道:“这么说来我又欠你一条命了?只是你救过一个小乞丐的事,恐怕是记不得了。”
李歆慈幽幽地叹了口气:“虽说我本人资质不差,可我若不是李赤阳的长女,李家若不是于南释一派有莫大助益,师尊决不会将绝技倾囊以授……我是俗家,又是女弟子,不能承他衣钵。”
“嗯。”
“那后来呢?你的仇,早就报了吧?”
猎天鹰径自摇头:“我武功略有小成,就急着回去,找到那恶妇,谁知她当时躺在床上,刚刚咽气。她男人纳了好几个小妾,个个都比她得宠,她终于气死。我又想杀了她男人,而那蠢猪在我面前一个劲地磕头……这些人卑琐丑恶如蝼蚁,我都不愿承认我娘被他们害死,我便将他家财物搜罗一空,烧了他家房子。这便是我的第一单买卖了。”
一只手轻轻地抚在他肩上,李歆慈轻声道:“这过去的事,不必想了,你现在活得自在,你母亲想必在九泉下也会安心。”
猎天鹰低头苦笑:“她在世时一直叫我要老实本分度日,早早娶妻生子。而今我一来杀人越货,二是至今没成家,她若有知,只怕是日日不得安宁的。”
这一刻,他心中忽然有种极异样的感觉,娘亲当年向他教导的那种日子,多少年来早被他遗忘至不可知处了,如今提起,骤地变得如此近切,仿佛闭上眼再睁开,就能看到田里一簇一簇的秧苗,在初夏的阳光下自在地拂动着,看到几个孩子在田里呼叫滚打,微笑着的女人提了饭拂了一路柳叶过来——便如同父亲死去之前一样。
这想法一生,那被手抚着的肩头,顿时格外地温暖。似乎有一团火在那里,从小小苗头,燃成了熊熊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