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过去是有过的,但今时早已不同于往日,现在,只要我想起她,我就会先想起她的那颗滴泪痣,慢慢地,她的脸就在我想像里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就用口形告诉她:〃没有。〃
〃没有吗?〃她惊奇地〃啊〃了一声,眉毛也往上挑了一下,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记得住也再摸摸吧,万一想不起来的时候,就顶用了。〃
如此时刻,扣子看上去竟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耳朵,只抓过我的手去摸她的脸,我又如何不满心疑惑?这么说不算夸张:只要有人告诉我,离我半步之内的扣子此刻到底在想什么,我一定会长跪在地,对他叩首,把他当成自己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是,没有。我只有依她所言,去摸她的脸。足有一分钟。
〃一点一滴都记下了?〃见我心神不宁地放下手,扣子问,〃真的是一点一滴?〃
〃是,一点一滴。〃我一字一句告诉她。此时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定睛看时,一辆巨大的吊车正从一处建筑工地上开出来,过了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之后,朝我和扣子站着的这条街上开来了。
〃哦,对了,你的那件蓝T恤,不要和别的衣服混在一起洗……容易掉色。〃
〃什么?〃我的心里一阵抽搐:有事就要发生了。就在我几乎吼叫着问她的时候,她突然伸出手狠狠将我往后一推,然后拔脚便转过身去往前跑。我终于看清楚了:她是在朝着那辆巨大的吊车跑过去!
她想错了。我的心里早有疑虑,也早有准备。尽管她几乎是飞奔着在往前跑,但是,我比她更快,而且坚信上帝一定会如我所愿,不让我一个人留下。
我如愿了,我抓住了她的衣角。
从第八天晚上开始,扣子就再不开口说话了,此前她也并不曾和我说起什么。当我忘记,或者忘形,想出一句什么话来对她脱口而出,她就把伸手可及的东西抓在手里朝我砸过来:〃别和我说话,我是个哑巴!〃
她不说她是个聋子,她反而说她是个哑巴。
我知道原因何在,实在太简单:她在糟蹋自己,她要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聋子和哑巴。
她当然不知道,我也绝不会就此罢休,我不会让她变成聋子和哑巴。
此前七天,我先给公寓换上了可以从门外反锁的门,不给扣子钥匙,然后,辞了送外卖的工作,径直就往横滨而去。可是没有用了,当我站到那间私人诊所前,诊所里空无一人,门口只贴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诊所已经被勒令停业,所有因注射沉淀物过多的青霉素而导致病变的病人,务必携带身份证明尽快与东京地方检察院卫生调查课联系。
扣子的身份证明又在哪里呢?
即使一把火将眼前空无一物的房子烧掉,也烧不来扣子的身份证明。
接着我就往各家医院里去,几乎问遍了所有医院的耳科医生,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最佳救治时间已经错过,虽然交纳巨额费用之后仍有救治的希望,但是,效果恐怕也不会太好,突发耳聋比其他慢性耳聋治疗起来要困难得多。
终了,我只能满怀着绝望回秋叶原去。
第八天晚上,我刚走到公寓楼下,发现整座公寓都停电了,就加快步子爬楼梯上去。一上楼,就看见门竟然洞开着,门上的锁已经被撞坏。我跑进房间,没有发现扣子的影子,就再顺着原路跑下楼去,站在大街上四处张望。还是没有扣子的影子。
突然想起了货场里的那座坟,就赶紧狂奔着跑过去。扣子果然正在坟前跪着上香。上完香,磕了三个头,她突然说话了:〃呵,你说我还该不该信你,让你保佑我呢?〃我就在铁栅栏外面坐下来,听她说话。
〃还是信你吧,不过不求你保佑我了,保佑他,你知道他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