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用环磷酰安的病人。没人会问这样的事情。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月经了。”她说:“这是不是药物引起的闭经?”
这家伙神了,药物学我在学校里考了九十五分。她只会比我高。环磷酰安是会引起卵巢功能抑制的。“可是你不能停药啊。”我说:“要不然你试着上强的松?”
半夜里进行这样的对话,真的是郁闷啊。
“你说我会像她那样吗?那种形象我是死都不会接受的。”
可是,她很快就开始脱发了,每天她都很小心地梳头,真的是“惜毛如金”。持续消瘦,吃不下饭。免疫抑制药本来就是会让病人反胃的。这是因为药物干扰胃肠细胞分裂和修复而引起的恶心、呕吐。
我倒是病情日见好转,吃得香睡得着,每天还顶着星星去长跑。那天晚上的交谈并没有让我们变得亲近,她反而尽量避免同我单独呆在病房里。
我出院了。也许我再也不会遇到这个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放不下心来。
我一直相信有一种东西是会捉弄人的,这种东西不是命运。
冬天的时候,门诊送来一个病人。是萍。
她的样子很糟糕。
门诊病历上写着:神情抑郁、持续低烧、腹泻、排尿困难、头痛、伴有幻听。
站在她面前,我想笑一下,没笑出来。我说:“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我想到了。你住院时,一听说你的单位我就想到了。”她说,脸上是两块高出皮肤的红斑。头发已经稀少得像一个老太太。
当年,在我查到的资料里显示:系统性红斑狼疮是无法治愈的。死亡率很高。
我知道了她在我出院没多久也出院了,她的出院证上写着:病人坚决要求出院。
她回到了她的老家,一个福建北部山区的小山村。这个小山村离我们院大约是一百里路。汽车是到不了那个村子的。她开始自己治疗,用的是强的松。药是她的家人到县医院去买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停止了用药。然后就是感染,一切都如同那天晚上她问的那些话。
病在一点点地抽丝一样抽走了萍的活力。
“我是不是很快就会死的?”她问我。
我不想骗她。可是记得有一个名人说过:有的时候在病人面前善意的欺骗是可以原谅的。
“你不会骗我是吧?”她说:“想同你说个事情。想听吗?”
我点点头,坐下来。
“我很恨一个人。我恨我妈妈。我从小被她送到乡下奶奶家里养,上小学了才回到她身边。她总是找机会打我。有一次她生煤球炉把火钳烧得很烫让我去拿,我的手被烫焦了。”
她伸出左手给我看:“我是左撇子,她讨厌。我一直希望她死。后来我找到了机会,我把卫生所发的老鼠药放到稀饭里,可是后来我还是倒掉了,我怕爸爸和弟妹也死。我好后悔啊。”
“我和我们的指导员好。你知道吧?他有一个乡下老婆,很难看。我和他什么事情都做过了。我喜欢他睡觉的样子。我知道他不会娶我的。我好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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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有尊严的死(3)
“为什么死的是我呢?”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整个抢救是残忍的。这完全就是做给那些站在病房外的人看的。
当护士把萍身上所有的管子拔出来的时候,她真是遍体鳞伤。
病房外有一个女人大声哭起来了。这是她的妈妈,眉清目秀。我走过去对她喝道:
“不要在病房里哭!影响其他病人!”
记忆中的格格奶奶
现在想起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