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有些得意的和某个表字敬仁的倒霉蛋炫耀道: “郑文文,我跟你说,我可是有了表字了,若渊,以后你要叫我若渊,我已经大了,不能叫我溶哥儿了,对主公要尊重,懂吗?” 没想到转过身来,却见到郑文的表情难得的沉重肃穆,也没有像往日一样和他开玩笑。 这是怎么了?水溶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 赵婉岫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他面色苍白,脸颊消瘦,和往日里俊美威严的样子倒是大不相同了。 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赵婉岫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复杂莫名,似乎好久都没有好好看看他了,果然是至亲至疏夫妻。 北静王似有所觉的睁开眼睛: “阿婉,你来了!” 哪怕是到了弥留之际,水铮的眼睛仍然是明亮而坚毅的,似乎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动摇。 “阿婉,我去了之后,母妃就要拜托你了,莫要让她过于哀伤。” 赵婉岫心里默默吐槽道,放心,我看娘他心里早没你这个糟心儿子了,不庆祝大概已经是最大的母爱了。 赵婉岫拍了拍水铮有些消瘦的手,说道: “放心,府里和母亲那里都有我,我命人去叫溶哥儿来吧!” 水铮伸手扯住赵婉岫的手腕说道: “不必了,该交代的都交代过了,就莫要让溶儿过来了,看到溶儿哭,我怕是就舍不得走了!” 赵婉岫心下一堵,狗男人,所以看我哭你就舍得是吧?! 水铮咳嗽了一阵,艰难的喘息了一声,又说道: “戎马倥偬,死生峥嵘,我这一生虽然有些短也算不枉了,唯一对不起的就只有阿婉你了,抱歉,我不是个好丈夫!” 赵婉岫不在意的摇摇头,安抚了水铮一句: “不必道歉,身份尊贵、锦衣玉食,婆婆慈和,儿子孝顺,我过得很好!” 水铮听了却心下涩然,因为这些很好里并没有他。 “秦侧妃,我当时留她一命不是故意偏宠的,是为了找出幕后之人。” 赵婉岫无奈的笑了笑: “好啦,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再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也没有因此误会过你,你对溶哥儿是如何的上心,我能不知吗?” 水铮难得说了句撒娇一般的话: “可是我病了之后,阿婉都很少来看我!” 赵婉岫抽了抽嘴角,你自己干了啥你没点数?瞒着自己遇刺瞒了八年,我来见你干什么,骂你吗? “咳咳咳,咳咳咳!” 忽的,水铮剧烈的咳嗽起来,帕子拿开之后,上面是一片血色。 挥手让想要上前诊治的御医和林府医退下,水铮从床榻内侧拿出一个匣子,交给赵婉岫: “阿婉,我知道你最向往徐霞客游历天下、寄情山水,若非嫁了我,也不用圈在这京中几十年,我曾经答应过你,等我致仕,便陪你朝碧海而暮苍梧,但我恐怕是要食言了。” 水铮喘息了一下,握住妻子的手: “阿婉,我的遗愿就是,希望你余生能去塞北、去江南、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览山川,观、观沧——” 水铮的手无力的垂落下去,赵婉岫打开匣子,里面是绑在一起的两束头发,上面的红绳已经褪了色。 认出了这是什么,赵婉岫的泪珠不自觉的滚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么多年了,她以为他们夫妻之间剩下的只有亲情了,如今才发现,原来她仍然是爱着这个男人的。 水溶气喘吁吁的大步狂奔过来,被门槛绊得跌了一跤也顾不得了,三步并两步的扑到床前,却只见到了父王失去起伏的胸膛和母亲的泪水。 该死,还是来迟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让他见到。 为什么? 水溶无声的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原来人在极度悲痛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啊! 水溶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机械的跟着旁人的指点为父王擦洗、更衣,一半仿佛漂浮在天空之上,空蒙而又茫然,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直到看到了父王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把玉梳,两半灵魂好似突然就合二为一,所有的情绪仿佛都找到了闸口,一股脑的宣泄而出。 水溶紧紧捂着胸口,滑跪在地上,原来这就是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