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手的模样遂印刻在他脑海里。那天晚上,弘历回到额娘那儿,酒宴还没有散去。喝酒喝得吐得一塌糊涂的钮钴禄氏正被几个宫女合力抬着,抬回房里。弘历独自一人回到房间,捧着脑袋对着蜡烛发了会儿呆。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衣襟里掏出那块仍然沾满泪水的手帕,望着手帕上那个极小的字,他放在嘴边亲了亲。那夜,他睡得极沉。
自此,小雪球失去了它于弘历特殊的用途。宫里的人也逐渐注意到这位小阿哥的改变,曾经一整天沉着脸皱着眉的他变了,变得很容易让人靠近,他接待人,哪怕是身份最卑微的下人,也十分和气。时常,他都呆在他的书房里看书,很快,他额娘宫里的一些旧书就被他看完。于是,他又让最亲近他的田文镜帮忙从宫外弄了好些来,津津有味地读起来。常常都是额娘催促,他才熄灯休息。
后来,小山来了以后,弘历就变得更加平易近人。这让宫里人很自然地对他生了好感。大家常常在钮钴禄氏娘娘面前称赞他,并用他们最真诚的语气说,是多么羡慕娘娘有这样一个知书达理,懂事听话的儿子。而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弘历与年小蝶非同寻常的一年一度的相会也从此开始。后来,她让他叫她阿姨。
弘历的回想至此结束。这会儿,女人已停下,用等候听取他意见的眼神期盼地盯住他。弘历这才发现自己的心不在焉,刚才的一番回忆竟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里边,压根没留心女人刚刚说了些什么。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他的阿姨又问了些看似随意的问题。她问他,他的额娘身体如何?弘历说还好。她点点头,抿了抿嘴,又问起皇后那拉氏的状况,弘历说从没见过,皇后那里除了他阿玛,平常似乎很少有人走动。似乎,听他姨娘心采说,说那拉氏皇后似乎这几年疯病转变,竟变得什么人都不记得,什么事都不会做,连吃饭洗漱等生活琐事都需要别人帮忙了。
“阿尔茨海默病综合症?她应该还不到那样的年纪吧…”女人喃喃自语,弘历又听见叫他不懂的词儿,瞥了眼身旁有些犯困打哈欠眼睛就要闭起的小山,他遂凑到他女人脸边,小声又问,问她什么叫海什么综合症,女人解释给他听,说阿尔茨海默病又名老年痴呆,老年人常常健忘,智力衰退的一种症状。
弘历听了撇着嘴,不屑地啐了一口,“真是没用,真到了那个地步,即使是皇后也没用啦!还不如早些结束,也省得活受罪!”
他的阿姨听了顿时冷下脸。提高了声音,用异常严厉的眼神瞪住弘历。让他有胆子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这声音一下子惊扰到打盹的小山,他被惊醒,眨巴着眼皮,朦胧着双眼不知所谓地往他们这边看。
弘历万分委屈,赌气地背转过身,拿后脑勺对准女人。
“我又没说错什么……不过说句公道话而已……好在如今皇阿玛还去看她……嘿嘿……否则……怕她的下场更凄惨……”
女人气得脸皮发紫。胸口一起一伏。她手指着弘历的鼻子,手臂颤抖,“我曾经教导你读过的书,学过的道理都白读了?圣人的教诲都白念了?难道你忘了一句话,‘莫笑他人老,终须还到老’么?没错,你现在还这么年轻……可是别忘了……时间这个恶魔的残忍性……就像对待那拉氏一样,他也会这么对待你……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早晚的问题……因此……你必须收回你方才的话……不然……不然……”
“不然……就如何?”在某方面,弘历也和她一般倔强。此刻,少年昂扬的性子上来,他也来了火气。一想到为了见她,他与小山费了那半天的力气,一想到一年才这么得空见一回,她还像对待小孩子般当着他新朋友小山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他就咽不下这口气。在他看来,虽然他叫她阿姨,可是,他和她却是平等的。(关于这个词,当然也是他从她那儿听来的。)因此,她没有权利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