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入夜。
城外的大火还在远远烧着,焦臭的风卷着漫天灰烬,聚集在亚雷提恩城的上空,与篝火的光亮汇在一起。
逐渐被夜色笼罩的城南街道、城北废墟之间,星星火光巡弋,由骑士和贵族安排的人手组成的搜寻队伍还未停歇,在黑暗中搜索一切可能的藏身之处。不多时,便有喊杀的声音响起来,顺着腥风肆掠向远处,而随着时间的持续推移,那样的声音,渐渐就不多了。
北面偏南一些的地方,在教会信仰团的监督下,几处由贵族设立的施粥点也陆续开始运行。那些受到战争灾害的波及,失去了家、失去糊口的工作,失去农田失去一切的人们,在火灯的照耀下排起长队,争吵厮打之类的事时有发生。每到这时,负责维护秩序的骑士、城内自发组起的卫兵,便会上前进行安抚、处理。
雨停之后,地面的积水将院子里、废墟边、街巷间掺血的黄泥卷成一股股浊流,同样肮脏的、混着黑灰的泥水顺着屋檐滴落,下方,一道小小的身影披着破烂的斗篷,正跛着脚朝灯火明亮的人群处走,那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头上受了伤,缠着绷布。
小女孩走到排着长队的人群边,手中端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缺了口的脏碗,目光怯生生,向不远处施粥的棚子望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些茫然无措。随后,那边正与人交谈的黑发少女发现了她,稍稍一愣,朝身旁的人说了句什么,就向小女孩走了过去。
“姐姐”
小女孩后退一步,仰起脑袋,嗫喏着叫了一声。
黑发的少女在她面前蹲下,看一眼小女孩脑袋上的伤,眼神不可察觉的闪过一丝黯然,随即甜甜笑了起来:“痛吗?”
“不痛。”
小女孩轻轻摇头,想了片刻,又稍稍点头:“痛的。”
少女略显心疼,拉过小女孩一只脏兮兮的手:“你一个人在这里吗?父亲呢?”
“父亲死了”
“是吗那母亲呢?”
“也死了”
望着小女孩畏畏缩缩的模样,少女眼中的黯然,变得有些克制不住。她用力揉一揉僵硬的脸蛋,指着身后信仰团所在的位置,对小女孩说道:“听姐姐的话,你去那边,找、白袍子叔叔。他们会为你、治疗伤口,把碗给姐姐,姐姐等会儿,给你盛热粥喝。”
“谢谢姐姐。”
“真乖。”
少女接过小女孩手里的脏碗,吹了吹碗里的灰尘,再用袖子擦一擦,站起身,小女孩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地朝信仰团那边走。少女站着看她,对小女孩一笑,挥挥小拳头示以鼓励,待小女孩走远,便又转身回到先前交谈的几人面前。
“希尔维嘉小姐,请恕我直言,您今年只有十六岁吧?”
开口说话的,是一名满目沧桑、失了右臂,上半身缠满绷布的花白老人。
老人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带着疲惫,很难想象以他这样的年纪,在受到如此重伤之后,还能强撑着站在这里。然而此刻他却拖着那样的身体,一丝不苟地做着事情,只凭这一点,这个老人就足够令我尊敬。
更何况,他的手臂,是在与异教徒的厮杀中被砍下来的。
“十七岁了。”我对老人说道。
十七岁生日的那天,我随同骑士们跋山涉水,冒雨向战场奔行,路边到处都是饿死的尸体。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日这种事的重要性,就变得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了不起啊,咳咳”老人听后略微感叹,浑浊的双眼稍稍亮起来,“英雄出少年,我这把老骨头,一辈子所做的事,竟比不过一个十七岁的丫头咳咳,希尔维嘉小姐,如今这世道险恶,人心难沽,能有你这样一身本事,又敢于面对恶徒的人出来做事,或许是当世民众的恩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