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有一股妒火是从她腿下烧起来的,首先烧疼了的是她的双手。她不知道她的双手啥儿时候揪住了她的羊毛灰裤,像揪住了月儿的头发一样,把她的裤布揪得哎哟着疼叫,也不知道她把自己的裤子到底揪了多久,直到被火烧热的双腿感到了脚脖上有丝丝的寒意,才发现她把自个儿的裤子揪提了起来。月色潮润寒凉,从过道吹来的穿堂风窃窃地从她身上溜过。金莲感到喉咙发紧,仿佛憋着一口恶痰吐不出来。
肚子里有一股气团,胀在她的下腹如发酵的面样使她有隐隐的疼感。心口那儿也郁结着一块坚硬的东西,仿佛半块砖头窝在胸内,她没有想到老二给丑月的一个亲吻竟有始无终,长有十里,居然使她等得血被烧干熬尽,那一个长吻还没有结尾。她真的是不能不做一件啥儿事了,不能不说一句话了,再不动不说,她将会被活活地憋死在人家的新婚夜里,会如老大一样,因血液冲脑,突然就死将过去。她把提揪起来的裤子从手里放了下来,把握在手里的两兜汗擦在裤上,咳了一下,从树影里飘了出来。
——老二,天冷哩,要亲到屋里亲去,在外边冻感冒了还得吃药。
老二和月儿砰一下弹着分了开来。
——是嫂呀,还没睡?
金莲过去站到他们面前,
——你们大喜哩,可你哥不能喝你们一杯喜酒,他从小如爹如娘一样照看你老二,我不能不回来给他说说你和月儿完婚的事,不能不替你在他的像前倒一杯喜酒哩。
老二缓缓把头低了下去,
——嫂子,我都忙昏了头呢。
金莲说,
——连亲哥都给忘了,急着和月儿亲热也不到屋里,你哥死了还不到半年,你最知道你哥是咋样死的,在这院里亲热不怕你哥看见了难受呀。
老二再也无话可说,把头扭到一边,又回过去看上房灯光下哥的遗像。不知道他能否看见老大在那像框中缩头萎脸的模样,然金莲却是看见,老二脸上厚着一层疚愧,在月光中如脸上蒙了灰布。她知道老二不是为她伤心,而是想到了那为了做一回男人才死了的大哥,她想让他每每和月儿亲热时候,都想到他的大哥,想到他哥那男人的无能和成了真的男人却快活死了的景象。想让老大永远成为他和月儿中间的一堵推不倒的隔墙。她说,记住你哥是咋样死了就行,你们进屋亲热去吧,只要别把床铺弄散了架儿,惊了你哥在家游荡的魂儿。
老二不动,月儿也站着不动。
第三部分 第五章 老二结婚了(5)
金莲说,你们进屋上床亲热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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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这才搬山样抬起头来,说嫂,我对不起哥哩,哥死不足半年我就操办喜事,可哥一生良善,他知道我为啥儿要慌慌草草结婚,他真的有灵儿,也不会怪罪我做弟的一句。
金莲浅浅笑了一下,说你哥不会怪你,你嫂也不会怪你,那就快进屋和月儿上床搂着去吧。
老二狠了一眼金莲,月光中的青冷恶寒酷浓酷烈,只是因为夜色,金莲没有看见罢了。
金莲无所顾忌地说着,心里的郁结似乎渐渐有些化开,有了些复仇的快活和温暖。她看着面前的老二和月,接着说你们进屋睡吧,床和被子都等得急呢,快进屋去吧。这当儿月就接了腔去。月本来不是村中的绵善姑女,爹是村长,是快要做镇长的人物,哪儿能受了这份辱气。刚才一阵不语,是因为在亲热中突然被人兜头浇了冷水,有些被人捉了奸的感觉。现在她从那误感中灵醒过来,似乎明白了金莲话里含的意思,她朝老二侧跨一步,将胳膊从老二的后腰拦抱过去,把老二紧紧地箍在怀里,说金莲嫂哟,人家说你说我是斜眼黑脸石磙身子房梁腿,我长得这样恶丑,和老二热热乎乎上了床去,怕你心里不好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