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冷,他因為發熱,更覺得冷。耳邊嗡嗡作響,視野里開始一陣陣發白,似有霧氣瀰漫。
&ldo;殿下,您喝點兒水吧。&rdo;
他隱約聽到一個聲音,嬌柔,帶著壓抑的哭腔。
她一定以為自己壓抑得很好了,只是聲音抖得跟篩子似的。
他沒有抬眼,只盯著地面,地面上的方磚光潔冰冷,水壺裡的水灑出來幾滴,滴落在方磚上,暈出深色的痕跡。
他的嘴裡幹得快冒火了,但他不能喝。
是天子讓他在這裡受罰,該受的苦楚一點都不能少,若是誰敢來減少,便是違抗聖命。
可那個軟軟的小東西完全不知道,在他身邊哀哀請求,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地磚上。
他一時分不清哪些是水痕,哪些是淚痕。
&ldo;走開。&rdo;他啞著嗓音道。
快走開。
別讓人看見。
別以為穿一件內侍的衣裳別人就認不出你。
他們可以這樣罰我,也一樣可以這樣罰你。
再不走,和我一起跪著的就是你。
心底有無數的話,每一字都像是被蟲子啃噬出來的細密口子,一顆心疼得千瘡百孔,又酸楚滿脹。
傻瓜,快走啊。
風昭然整個人晃了晃,眼前模糊,心神恍惚,似夢非夢。
姜宛卿帶著人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他這般搖搖晃晃眼看就要栽倒的樣子。
然而就在身子傾倒的那一瞬,他像是如夢初醒,不知從哪兒得來的力量,一隻手撐住了地面,慢慢地讓自己重新跪正來,背脊挺直,把自己在寒風中跪成一道剪影。
他的衣袖在風中獵獵如飛,像兩隻倔強的不肯臣服的翅膀,早晚會衝破雲霄,掀翻壓在他身上的一切。
她走近。
風昭然模糊的視野里出現一截藍色內侍衣擺。
夢境和現實重疊,他一時有些恍惚,緩緩抬起頭。
這一次眼前不再有霧氣瀰漫,他看清了她的臉‐‐下巴小巧,額心尖尖,明眸皓齒,哪怕是做最不起眼的內侍打扮,她也美得驚人,太陽都忍不住要衝破重重的鉛雲,把陽光灑在她身上。
高熱和肩上的痛楚讓他的理智渙散,他向著她緩緩地伸出手。
&ldo;……是你嗎?&rdo;
我總是夢到的那個人,永遠對我千依百順,永遠惦著我念著我把我放在心上的人……是你嗎?
稀薄的陽光從層雲的縫隙里灑下來,清晰地照出風昭然臉上的神情。
迷濛又惆悵,帶著深深的嚮往,仿佛在凝望一個夢境。
是你嗎?
姜宛卿為這三個字皺了一下眉頭,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高燒過度燒壞了腦袋,連她都不認得了?
那得速戰速決。
姜宛卿的手伸進袖中。
風昭然無意識地輕笑了一下,他知道,那是一個水壺。
她偷偷把水壺藏在袖子裡,拿出來的時候還灑了不少在衣袖上。
然而下一瞬,從衣袖裡掏出來的是一根擀麵杖。
風昭然的眼睛睜了睜。
就聽姜宛卿道:&ldo;殿下,你忍忍。&rdo;
然後風昭然後頸傳來一下沉悶的鈍痛,他的眼前一黑,整個人晃了晃,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說:
風昭然:……不是,絕對不是。感謝在2022-06-18 23:59:082022-06-19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