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萦玉,她也在做一个女人不会做的事情。”宗恪突然说。
阮沅一怔:“什么事情?”
“杀人。”宗恪指了指前面,“就在清明殿里。当时,她父皇的尸体正悬在殿梁上。”
阮沅后脖子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虽然我下过禁止令,但有先进宫的小卒不知她就是嘉泰公主,想侵犯她,她就拿她父亲的宝剑自卫。”宗恪笑笑,伸手做了个姿势,“见过日本剑道选手么?双手抓着剑柄,她当时,就是这么拿着剑的。”
“……是、是你攻占华胤那天的事情?”
宗恪点点头。
殿内,燃着婴儿臂粗的红烛,光照如白昼。殿外,茫茫夜雪无声飘落,愈密愈厚。风停了,遥远的地方传来沉闷的鞭炮声,无边暗夜里,雪片飘飘摇摇,反射着淡淡银光。
“她那样子拿剑,那些小卒见了就哈哈大笑,谁会把一个连剑怎么拿都不知道的女孩儿放在眼里?青菡那时候比她还年幼,那群小宫女哭哭啼啼抓着她的裙子,躲在她身后,可她一滴眼泪都没有,就用剑尖直直对着那群士兵,一个大胆的家伙,要上去调戏她,结果被她这么一剑,砍成了两爿。”
阮沅忍不住发出惊呼!
“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杀了一个,但是剩下的十多个正围攻她,她浑身都是血,衣裳裙子也全都被划破了,胸口和大腿都露出来了,是他们想调戏她,故意弄得她衣不蔽体。”
“据说,你杀了一个小卒?”阮沅突然说。
宗恪点点头。
“那时候我昏了头,其实我杀得毫无道理,本来狄人入城劫掠那是老习惯了。幸好姜啸之找台阶给我下,说他管束部下不严,纵容他们在宫内放肆,向我请罪。”
“那我表姐……”
“她只受了轻伤。你没看见她当时的样子,她那样子……真勇敢。”他捏着酒杯,轻声说,“明明一点功夫都不会,还想保护青菡她们,杀了人,吓得呕吐,边吐还边继续搏斗。”
宗恪放下酒杯,他慢慢仰面躺倒在地板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虚空,乌黑深邃的瞳仁显得有些空洞。
这本来是个性格活泼得出奇的男子,但是此刻他脸上那层憔悴更甚,阮沅静静看他,只觉得心中怜悯心大盛。
平日里,宗恪极少在阮沅面前提起厉婷婷,从前的事,他总是一笔带过,即便必须得提,也作出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好像答录机在回应对方。
但是阮沅知道那不是真的,从前的伤口,依然在暗中淌着血,宗恪一直就没有好起来。
如果自己能够成为抚慰这伤口的一剂良药,那该多好啊!
第三十九章
殿外,冷灰色的天,偶有金红的光亮划破长夜,那是烟花。雪越来越大,远处景物已经看不清,剩了一片朦胧雪雾,映着天际黑云间弓形罅隙。
“她可真漂亮,穿着男装的样子就更漂亮,活泼起来,像春天日头下的河流,等她安静下来,又像树荫里的牡丹花了。”
听着宗恪喃喃絮叨,阮沅的眼前,浮现出一双炯炯有神的黑色秀目,以及从微笑的红唇中露出的洁白牙齿。
那是艳丽照人的厉婷婷。
阮沅忽然觉得眼睛酸痛,她盯着晕映的暗红炉火太久,泪都涌出来了。
“可是,她在我面前,不屑的样子却最多。”宗恪喃喃道。
“不屑?为什么要不屑?”
“因为,我是这样一个粗鲁蛮愚的狄虏。”宗恪微笑了一下,“诗词歌赋只是平平,天生就对音律不敏感,抚起琴来笨手笨脚,丹青更是……”
阮沅以手扶额,如果宗恪这样的就是“粗鲁蛮愚”,那她又算什么?
……抓着石头嗷嗷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