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還是糊塗著啊。
「別怕,」謝陟厘在心中嘆了口氣,「別怕。我不怕她們,我會保護你的。」
「保護我……」風煊怔怔地看著謝陟厘,「是了,你一直都在保護我……」
「快睡吧。」謝陟厘輕輕撫著他的頭頂,就像往日哄小羽睡覺那樣哄著他,「睡醒一覺就好了。」
風煊聽話地閉上了眼睛,這一次終於睡沉了,不一會兒通體都出了一陣大汗,髮絲都濕透了。
謝陟厘只想說一句「菩薩保佑」,他這場亂夢做得真是不壞,這身大汗一出,燒便有望可退了。
果然,等謝陟厘為他換下汗濕的衣裳之後,再摸他的額頭,觸手仍有些許熱意,但已經不似先前般滾燙了。
風煊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看見了滿室的陽光。
北疆夏天的陽光就是這樣明淨澄徹,像是無形的水流,流經之處一切都被洗得光潔耀眼。
謝陟厘趴在床畔,頭髮有些凌亂,顯得毛茸茸的。陽光灑在她身上、發上,像是將她洗了很多很多遍,她整個人都像是要化在光里。
風煊不知道自己是燒退後的暈眩,還是亂夢中的幻覺,他真的覺得謝陟厘好像在發光。
謝陟厘的一隻手擱在枕上,而他的臉頰正貼著這隻手。這隻手細膩小巧,只是食指上好像起了一顆大水泡……
沒等風煊看得更清楚些,謝陟厘已經在淺眠中感覺到了動靜,抬起了頭,撞上了風煊的視線。
風煊的眸子好像比常人的要黑些,眉毛和頭髮也是,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讓他在專注看著某樣東西時,會顯得極為堅毅,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此時謝陟厘便是感覺到了這熟悉的壓迫感,頓時明白他是真的清醒了。
衣不解帶地守了兩天兩夜,這一瞬間她感覺到的不是累,而是一種接近於空虛的放鬆,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哭腔,「老天爺,您總算醒了……」
「你莫不是傻了?」因著持續的高燒,風煊的聲音有點沙啞,但心裏面卻是暖洋洋順滑無比,說不出來舒暢,又有一絲小小的疼,「我都醒了,你還哭什麼?」
他抬手想去給謝陟厘拭一拭淚,滿心只想——她好可愛,真是喜歡慘了我。
——又好可人疼,怎麼能喜歡到這個地步?
沒等他的手碰到,謝陟厘便猛然捂住自己的臉,她自己的都沒想到自己會哭。
這應該算是喜極而泣吧?
在過去的兩個白天兩個黑夜裡,只有她一個人守著他,就像是眼睜睜看著他往鬼門關里走去,她根本沒有能力拉住他,沒有一刻不想去請大夫。
可請了大夫又會破壞他的計劃,只能生生忍住,下一瞬又害怕他扛不過去,還是想找大夫。
如此循環往復,她都快被熬瘋了。
而今眼淚有了自己的意志奪眶而出,替她宣洩這一身不堪重負的強壓,她想止都止不住,一面抹淚一面往外淌,丟臉得很,她起身道:「我、我去給您熬藥。」
「阿厘。」
風煊在後面喚住她,她不好意思回身,只「嗯」了一聲。
風煊看著她的背影,她又站在光里了,仿佛要和陽光融為一體。
他輕聲道:「謝謝你。」
謝陟厘聽出了他聲音里的鄭重,抹了抹淚平復一下,深吸一口氣,轉身過來深深施了一禮:「這話該我向您說。謝謝您,大將軍。謝謝您為我師父洗清了污名,還我師父清白。」
「那本是我當為的。」風煊說到這裡頓了一下。
因為胸膛里始終淌著那股溫溫洋洋的暖流,仿佛要從眼中口中流出來,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溫柔,但總覺得想說一些話,不是像這般正經客套的、跟誰都能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