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刚巧饭厅没有铺地毯,玻璃瓷器碰在细柚木地板上撞得粉碎。小片溅在我手上,开始流血。我只觉得愤怒。我吼叫:“你买下我,我是你的玩物,我只希望你像孩子玩娃娃般对待我,已心满意足,让我提醒你,勖先生,我只比令千金大两岁,她是人,我也是人,我希望你不要像猫玩老鼠式的作弄我,谢谢你!”我转身,一脚踢开酒瓶,头也不回的走出饭厅。
我走上楼扭开水笼头,冲掉手上的血,我从来没觉得这么倒霉过,我想我不适合干这行,我还是马上退出的好,这样子作贱做一辈子,我不习惯。
血自裂缝泊泊地流出来,我并不痛,有点事不关己地看着血染红洗脸盆。我用毛巾包好手指。快,我要走得快,迅速想出应付的办法。
勖存姿敲敲房门。“我可否进来?”
我大力拉开门,“别假装做戏了!这是你买下的屋子,你买下的女人,你买下的一切!我痛恨你这种人,你放心,我马上搬出去,从现在开始,我不沾姓勖的半点关系。”
“你的手流血流得很厉害,不要看医生?”他完全话不对题。
“辛普森!”我狂叫,大力按唤人铃。
辛普森走进来,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替我叫一辆街车!去!”我呼喝着。
勖存姿说:“辛普森太太,你先退出去。”
“是,先生。”辛普森太太马上退出去。
“站住!”我喝道。
勖存姿马上说:“我付她薪水,是我叫她走的。”
“好得很,你狠,好,我步行走,再见。”我街出一步。
他拉住我。
“拿开你那只肮脏的手!”我厌憎的说。
“下一句你要责骂我是只猪了。”他还是很温和:“坐下来。”
“我为什么要坐下来?”我反问。
“因为你现在‘老羞成怒’,下不了台。在气上头说的话,做的事:水远不可以作准。”
我瞪着他。
“你会后悔的,所以,坐下来。”
我坐在床沿,白色的床罩上染着紫姜色的血。
“你还年轻,沉不住气。”他说:“救伤盒子在哪里?”他走进浴室,取出纱布药棉。“把你的手给我。”
我把手递出去。
“割得很深。”他毫不动容的说:“最好缝一二针,可是我们有白药。中国人走到哪里还是中国人,带着土方药粉。”
我什么也不说。
我永远在明,他永远在暗,我跟他一天,一天在他掌握之中。与丹尼斯偷情唯一的乐趣就是因为勖存姿不知道。现在他已经知道,一切变得无谓之至。我下不了台,故此索性发场脾气,现在上了更高的台,更下不来。
“是的。”他说:“我什么都知道。那是个富魅力的年轻男孩,配你是毫不羞愧的,而且他很喜欢你。以前你有很多这种男朋友,以后你也会有很多这种男朋友。我并不妒忌。我也懂得年轻男人的双臂坚强有力,是我知道,但我不生气。你不过是小女孩子。”
他包扎好我的手。
“我倒并不是那么颠倒于你的肉体——别误会我,你有极好的身材与皮肤,但女人们的身体容易得到,我希望将来你或许可以爱我一点点,不要恨我。”
我茫然说:“我并不恨你。”
“当然你恨我。你恨我,你也恨自己。一切为了钱,你觉得肮脏,你替自己不值,你常拿聪慧出来比较,你恨命运,你恨得太多,因为你美丽聪明向上,但是你没有机会,你出卖青春换取我给你的机会,但你的智慧不能容忍我给你的耻辱。于是你恨这个世界。”
喜宝 三 喜宝 三(6)
勖存姿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