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走了百十遍,今夜却还是免不了行差踏错,不消几步,就惊动了机关。
泠然经过脱胎换骨之后内力虽然大增,但这么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山路还是超过了她的能力范围,此时只觉得花影重重漫天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勉强腾挪了几步,阵中喷出的毒雾奈何她不得,枝条间撒出的柔韧钢丝却几次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里头人大概是听到了动静,霎那间灯火四起,随即有人寻了过来。
泠然正与花阵搏斗,寻过来的仆妇们已看见是她,为首的梁妈妈发出一声尖啸,无穷无尽袭来的花树忽然都归了原位,她身上压力一松,刚喘了口气,渡梦仙子已经提着灯出现在她的前方。
“师父……”她叫了一声,再次见到师父总算有了丝神智,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冲过去抓住渡梦仙子的手道:“您是神医啊说什么见师兄最后一面的话是吓唬我的吧?有什么病能难住您的?”
“你的脸我就治不好,你们要逆天而行,种下了恶果,只有自己承担。”渡梦仙子面无表情,声音冰冷。
泠然摇着头兀自难以相信,转头看岐黄宫人,一个个撞到她的眼神之后都低下了头,面露怨怒之气的也有,不忍之色的也有,一切都彰示着不寻常。
她抬步就想往宫里去寻红绡公子。
“他不想让别人见到最后的样子,已经进了地宫。”
渡梦仙子冰凉的话再次如重锤敲击在她心头,蚀骨地疼。丢下这句话,她没有回头招呼,足下一点,已率先向地宫方向而去。
泠然脚步虚浮,也不知怎样跟上了师父,来到地宫前的大松树前。
此处被山崖挡住了星月的光辉,四周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全赖渡梦仙子提着的那盏风灯散发出的晕黄亮光照明。
仙子将灯挂在松树的枝桠上,泠然就呆若木鸡地看着她起舞。
曾经觉得仙子这开门舞跳得极好看,可今夜看了,泠然觉得双眼酸涩,只想哭。
如果能救红绡公子的话,相信师父不用她请求,用尽全力也会救的,他一个人默默走进森冷的地宫等死,不知是怎样的心情?
他死了,自己还有心情独自活下去么?
什么情情爱爱,青春美貌,相比起他的生命来,都变成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其实这一路上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是活着,她会用一生去还,他要是死了……想起他曾说上穷碧落下黄泉,绝对不会放走她的灵魂,她的胸口就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同样的,她也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孤伶伶地上路
抱着这个信念,她心里略微冷静,地宫大门轰轰打开之际,便提了松枝上的灯一脚踏了下去。
漫长的甬道上依次燃起了火焰,照亮了前路,但最前方却总是黑漆漆的让人害怕。
静谧的夜使得她们的脚步声分外清晰,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黑暗的通道层层深入地底,阵阵阴凉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使得墙上的火盆跳动的火苗时明时暗,有如置身冥界。
到达那道厚重高大的汉白玉门前,渡梦仙子冰冷着脸,不仅接过了泠然手上的灯,甚至将她身上的褡裢也摘走了。
包袱早在听到红绡公子的消息时就不知落在了何处,泠然见渡梦仙子没有进去的意思,就在门前跪下,向她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她想,这一次,师徒恐怕真的是要永诀了。
幽暗巨大的地下宝殿阴森可怖,她一走进去,门就自动合拢,室内的光源只剩下两处。
正前方有一处是许多夜光珠发出的冰冷宝光,远远地就可以看见花落痕保持着她初见时的姿势斜靠在高大的宝座上,膝下依旧倚着两名女子。
上次泠然造成的破坏好像镜花水月,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