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卢氏草堂的众多学子中,算得上是不甚起眼的。他记得柳惜明至今尚未归来,这薛六郎似乎也是,不想今天却突然出现了。
“是小师弟啊……”薛六郎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便佯装若无其事地问道,“大师兄可在?”
“大师兄到嵩阳观去了。”
“那二师兄呢?”
“二师兄和四师兄去山中采摘草药了,其余几位师兄正好也不在草堂。倘若急事,我可以带你去见卢师。倘若不是急事,几位师兄傍晚前后必定回来了。”
听到这话,薛六郎不禁犯起了踌躇,好一会儿方才强笑道:“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我还是回头再来找大师兄吧。”
见人匆匆忙忙就走了,杜士仪突然注意到,薛六郎裤腿上满是泥泞,显然是在入谷那条小路上一路疾驰。尽管这一冬的几场大雪都在年前,年后天气渐暖,那条山路倒也能跑马,可往日总得慢行,要溅出这样的泥点子,可想而知速度有多快。薛六郎分明是为了急事而来,这会儿又含含糊糊过去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他不禁满是狐疑。可薛六郎的态度摆在那里,他就算上前追问也未必有用。思来想去,他只得转身回了屋子。
要是崔俭玄那家伙还在,倒是能与其联手用些其他办法试探试探,如今也只能等卢望之回来之后再说了。
回屋之后专心致志继续抄了几页书,杜士仪便渐渐忘记了刚刚心中的疑窦。可就在他提笔又蘸了一次墨时,外间突然传来了更嘈杂的喧然大哗,间中还夹杂着不少学子的嚷嚷。情知是出了什么大事,他连忙丢下笔快步出门,入目的第一件物事便是山路处那高高飘扬的两面赤旗,紧跟着便是数十骑卫士簇拥着当中一个红袍官员。那一刻,他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心里冒出了一个本能的念头。
这排场远大于此前奉旨巡视各州县捕蝗事的监察御史刘沼,再加上那官员赫然服绯,恐怕此行来意绝非寻常!如此说来,之前薛六郎匆忙赶来,怕是就为了在路上遇到了这一行人,可恨竟不早说!
他脑海中的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只见一骑人排众而出,策马到了那些围观学子面前,高声说道:“奉天子诏,征嵩山隐者卢鸿!”
闻听此言,杜士仪心中再无迟疑,他一把拎起袍子下摆,一溜小跑往最深处卢鸿所住的草庐奔去,身后那些学子的惊叹声和议论声,他都丝毫没来得及理会。待到疾步进了屋子,因见卢鸿坐在居中的坐榻上,面上满是凝重,显然也听见了动静,他连忙趋前行礼道:“卢师,外头的天使……”
“我一介世外隐居之士,既未有治国之能,也未有治国之志,何至于天子一再征召?”长叹归长叹,卢鸿还是示意杜士仪扶着自己站起身,旋即淡然说道,“走吧,看看这一次又是何诏命!”
当杜士仪扶着卢鸿来到那位业已下马,此刻正笑容可掬捧着一个铜筒的那位绯衣官员面前时,这才发现此人颇为年轻,约摸只三十岁出头,下颌唇上蓄着黑须,仪表堂堂。两相厮见之际,其人甚至抢先行礼,紧跟着便含笑说道:“卢公大名,如雷贯耳,仆李林甫,忝为太子中允。今日能奉圣人诏命征卢公出山,不胜荣幸。望请卢公体谅圣人求才若渴之心,受命赴东都,不负圣望!”
听到这一番恳切有礼的话,旁边不少学子都为之动容,可杜士仪却是大吃一惊。此时此地见到这位异日权倾一时的权相,着实在他意料之外。而且,太子中允是正五品下的官员,再加上身在中枢,相比出身清河崔氏的崔韪之也要高上不止一筹,更何况李林甫更年轻,竟已经如此官运亨通!
“老朽之身,不敢当如此谬赞。”卢鸿接到征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扫了一眼李林甫身后那些托着盖有红绸的托盘,一个个犹如钉子一般站得笔直的卫士,他便淡淡地说道,“天下贤士才俊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