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数起绵羊,一只两只三只……到第十只的时候忽然变成了一个婴儿的笑脸,我睁开眼睛,发现赵春深正看着我。
那种眼神,让我想起了他第一次买回小提琴的样子,目光锁在琴上,不想移开半秒,他那么有天赋,琴拉得特别好,后来,听说他放弃了,放弃了真可惜,以后我们的孩子也要去学小提琴,钢琴……学唢呐。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赵春深摊开左臂,将我揽在怀里,“梦到你带着孩子离我而去了,我在后面拼命追,可是你们越走越快,终于消失不见,我一个人站在大街上,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拼命叫你的名字,可你就是不回来。”
“我这不是在吗,”我看着他蹙紧的眉,安慰他,“闭上眼睛睡吧,一觉醒来就好了。”
“嗯。”赵春深翻了个身对着我,“你离我再近一点,这样我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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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下,我看到了钟妈妈,她冲我笑笑:“听说你怀孕了,我来看看你。”随即递上了一堆东西。
“这些都是小孩子用的,小衣服,小鞋子,小裤子什么的,纯棉的,很软,不会刺伤孩子的肌肤。”
我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您实在太客气,上楼吧,喝杯茶,慢慢聊。”
钟妈妈摇摇头:“不上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看完我就走,你别有负担。”
我看着她,发现她鬓角的头发白了不少。
我们俩相视沉默,心底好像有很多话要跟她说,跟她分享怀孕的喜悦,对孩子的期待,以及……对她的思念,可是话到口却说不出来。
她好像也有很多话跟我说,但到最后只叹息了一声,将我围巾裹紧:“天冷,上楼吧。”
“我帮您打个车吧。”天冷的很,昨天下了一场雪,路滑的很。
“不用,”钟妈妈摇摇头,“你走吧。”
我想再留一会,小元宵趴在窗口大叫:“妈妈,你怎么还不上来呀,我快饿死了。”
我只好向钟妈妈笑笑,转身上楼,走了几步,我忍不住停下来,回头时,发现钟妈妈还站在冷风里,青灰色的身影和天地的底色的融为一体,那么萧瑟单薄。
“妈……”我忍不住叫了一声,身后抹了一下泪,最近我好像特别想哭。
“快上楼吧,”钟妈妈摆摆手,“好好照顾自己。”
“照顾好自己”,那是钟妈妈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四天以后钟爸爸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妈妈在医院故去了。
赵春深陪我参加了葬礼,葬礼上没有看到他们的女儿,只有钟景欣挽着爸爸还有年迈的外婆。
“然然,”钟爸爸向我招招手,指了指钟妈妈的墓地,“这块墓地,我和你妈早就选好了,以后我也葬在这里,你们想凭吊我,就到这里来。”说到这里拍了拍钟景欣的手:“离你妈妈的墓地也不远,大家一起做个伴儿。”
钟景欣一直垂着头,听到这句震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妈妈走得很安详,没什么痛苦,”钟爸爸安慰了我一句,自己的眼圈却红了,“你妈妈很坚强,你也要坚强,为了孩子。”
我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生命生生不息,爱我至深的一个人去了,另一个我爱之至深的,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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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单位收拾东西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冬天天短,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就已经不大能看清街上的人影,自从钟妈妈过世,我总会在睡梦中梦到她,醒来的时候就是一枕头的泪,赵妈妈见我状态不好,建议我安心在家休养,我于是便从公司辞了职。
上到四楼,门没上锁,客厅里坐的人很像钟景然。钟景然来做什么?离家到现在,她没登门过一次,也可以理解,原本我们的关系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