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对赵无恤诚恳地说道:“夫子曾言,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赐与君子曾有盟誓,赐为君子之贾,君子为赐之东主,为期至少三年。如今口血未干,赐怎能食言!?”
面对赵鞅的诱惑,子贡是这么考虑的:夫子曾言,道不同,则不相为谋。虽然孔门起于微末,有时候不得不变通,但未到绝境,却也有自己的原则。
夫子一向对赵鞅的政策和行事颇有微词,近来虽然因为止从死法令改变了些许态度,但那完全是因为庶子赵无恤的所作所为。
子贡在中都邑时,曾对夫子说过来晋国为赵氏庶子之贾的想法。夫子当时便对他说过,希望他为赵无恤之贾,劝其行仁义礼乐之道,则可;为赵氏一家之鹰犬走狗,则不可。
赵无恤虽然在一些理念上和孔门有所分歧,但在子贡看来,那是和而不同,他虽然注重农事与百工,但子贡记起,夫子也说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样的话。
他虽颁布了严格的军令,但对待民众却依然比较温和,“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正和夫子评价子产的“宽猛相济”不谋而合。
但赵鞅,则更加偏向严刑峻法一些,还在许多器物上违背了礼制,甚至被孔子视为不仁之君,与孔门的根本理念相违背。
更何况,子贡摸了摸怀里一直贴身携带的那卷《绝秦书》抄本。自己仅仅是在酒酣时无意吐露了一次志向,赵无恤竟能牢记于心,千方百计地寻来这些行人言辞,赠予自己,并祝愿他早日实现志向。
“若我日后能成为晋国上卿,一定聘请子贡做晋国的行人,还望子贡出使诸侯时,能做下申公巫臣联吴抗楚那样的壮举!”
子贡并非不知道赵无恤这话里的暗示,但他心中仍然十分感动,这已经超出了利益和盟誓的关系。
他记得此次临行前,他曾于中都问学于孔子曰:“夫子,敢问何为士?”
夫子沉吟片刻,言道:“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做事和决断时有知耻之心,出使列国,并能够完成主君交付的使命,可以叫做士。
子贡自命为一个知耻而忠信的士人!
他觉得,赵无恤以朋友、以士待己,自己虽然暂不能委质效忠,侍其为主君。但至少!要以朋友之谊,以士之忠诚回报之!
所以,他在侧殿内,竟然一口回绝了赵鞅的征召。
赵无恤听罢,方才松了口气,心中大定,嘴上却要为子贡惋惜一通。
这不是他患得患失,而是子贡这种世间一流的人才,还是经济外交两项全能,实在是难得。在这个时代里,也许,只有南方的范蠡(luo),日后的陶朱公可以相提并论。
随后,赵无恤和子贡手持赵鞅的符令,和家宰尹铎、大夫傅叟等接洽,商谈具体事项。随后,他们又召集下宫府库仓吏,车正,厩苑吏等,传达宗主的意志。
“从今日起,下宫各仓的麦子分出大半用于开磨麦粉,车正和厩苑吏调拨好运输用的牛马辎车!”
同时,还有使者持简册前往临近各乡,让乡宰和乡司徒向下宫输送麦子,其中最大的原料供应者,当然是成乡。
赵鞅的要求很简单,务必在粟市压倒范氏商贾,别让赵氏的一粒粟米流到他们的仓禀中!下宫新建起的磨坊从第二天清晨,便开始全面运转,这一场赵、范之间短兵相接的经济战,正式打响了!
基于那个下宫庖厨泄露石磨构造的教训,赵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