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点了下头,觉着封锁这事儿虽不至于那般严重,但单御医胜在一片丹心,倒也值得嘉许,便随意夸了两句,直夸得单御医眼泪汪汪恨不得剖心以明志。
看着单御医无比激动的离去,顺治倒有些莫名其妙,一回头,瞅见董鄂乌兰顾自绕着被角玩儿,顿时十分头疼。
失忆?
呵,还真是什么玩意儿都整得出来。
大爷儿似的负手走至榻前,顺治眼角微提,轻咳一声,“知道为什么你会吐血么?”
董鄂乌兰睁着大眼睛看他,“我才没有吐血。”
顺治无语,白眼哼了一声,俯身将头凑近懵懂的董鄂乌兰耳畔,阴森森道,“因为你中了毒,快死了。”
他特地压低了声调,语气深沉,董鄂乌兰一听,顿时嘴一憋,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
她哭不是压着嗓儿哭的那种,而是头一昂,放声豪迈的边喊边洒金豆子。
顺治霎时被这充沛的音量给整晕了,脑门嗡嗡的。他原先是觉得失忆这事儿太玄,董鄂乌兰这女人也不靠谱,所以就顺着事端儿吓她一吓,指不定就抓到什么猫腻不是?哪知猫腻没抓到,他却要被这哭声给放倒了……
她还在哭,边抹眼泪边瞪他一眼,就像示威似的,又像认准他会放下身段儿凑上去哄她一番。顺治被折磨的一个头两个头大,他活了一二十年,哄自己媳妇儿便罢了。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顺治受不住的朝她横眼一扫,吼道,“哭什么哭,闭嘴,再哭拖出去斩了。”
这么一凶,哭声顿时止了,屋内沉水香浅浅萦绕着,顺治松了口气,顿时有些得意,果真得采取点措施才对。
怎料下一刻,嘤嘤抽泣声再度响起,音调比先前还拔高了几个阶,她哭的一抽一抽,委屈死了,抱着棉被缩到床榻角落里去,拿湿漉漉的眸子盯着他,仿似无声的谴责。
顺治真没辙,他嘱托来顺亲自去接襄亲王,跟前的奴才们他又往外赶了一圈儿,免得听见屋子里的声响乱嚼舌头。所以眼下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他心底燥得厉害,欲推门躲避,可手才触到门边儿,后头那哭声简直飙到最高点,整间屋子都疑似颤抖起来。
扶额退回到床榻边,他撩袍坐下,硬扯了个牵强的笑容出来,“朕……朕刚才不是说笑来着,呵呵呵,当不得真不是?”
哭声降了一拨儿声调,证明这种宽慰之言还是有效,顺治只得撑着头皮继续哄,“哭着多累不是?喝口水歇歇皆大欢喜不是?”
董鄂乌兰哭音渐息,怀疑的瞅了他一眼,瞧他目光真诚,笑容尚算灿烂,揪着眉似乎在思考,最后探出头勉强道,“那我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歇歇再接着哭好了。”
顺治绝倒,一时竟不知道是给她喂口水好,还是让她哭哑了事。
终究两人还是处了下来,顺治也摸找了道儿,对付现在的董鄂乌兰不能耍狠,得像猫儿狗儿似的给她顺毛,逆着来只会惹得她一阵乱哭叫。
他一边儿哄着她一边儿试探,问题漫无边际的乱来,她倒也不是失忆成了傻子,就是逻辑十分离谱,顺治问着问着火气就上来了,他本来问她还记不记得襄亲王,可她疯疯癫癫的回只认得美猴王,再问知道自己名字是董鄂乌兰么?她竟胆大包天一副看傻子似的瞪他,利落回,嘿那不是顺治的短命妃子么?历史上老有名了……
顺治脸黑的不能再黑了,污蔑他且不提,竟还连带着诅咒自己的,短命?那倒是现在就去死啊……
这月的十五恰逢休沐,天微亮时,博果尔就醒了,他昨儿晚上睡得很不踏实,便起身披了件披风站在院子里,看着一身荣华的董鄂乌兰领着水琤慢慢行出王府。
晨雾白茫茫一片,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就像他无数个噩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