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嗯,明天我想请个假,家里来人了。”
毛秀春想,你能有什么人,不就是你的宝贝闺女吗?但她没有这样说,她略一迟疑,说:“张姐,要不是非回去不可,你明天先别走了。这两天乔其要过百日,家里恐怕离不开人手。”
毛秀春说的也是实情。这家里头一个要来的,恐怕就是她的亲家,乔丁钩和于春梅。
她想到乔家的人就皱起了眉头。
张姐欲言又止,但看到毛秀春变了神情,她又把到了嘴巴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时,孙昱仁回来了。
他喝得有点醉。
毛秀春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她快步上前,一猛劲儿,想起自己也刚刚喝了酒,刚刚对孙昱仁生起的那一点不满也就压下去了。
她问道:“孙局长,又日理万机了?”
孙昱仁的衬衣扯出一只角,另一只角胡乱扎在腰带里。他胡子拉碴地笑了笑,竟然接着毛秀春的讽刺“嗯”了一声。
他没醉。他还知道接话。
他粗声粗气地喊一句:“张姐!拿酒给我!”
毛秀春忙拦着他。
张姐从房间里露露头,毛秀春一招手,她就“哎”一声又退回房间去。张姐坐在床上,打开她的包裹,里面放着她给女儿买的新衣服。她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过女儿了。
女儿结婚的事,张姐没有告诉毛秀春。她不愿意让她做事的东家觉得她要“份子”。
女儿嫁了一个平平常常的青年,女儿在超市理货,青年在街角卖菜。女儿虽然守着超市,但从来不在超市买菜。她白天下了班,总是在街角青年那儿顺便买一把。青年卖什么,她就买什么。她觉得这个青年卖的菜总是很新鲜。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感觉很亲近。
青年人住在长天市郊区的棚庄里,姓岳,干瘦,但看着有劲儿。皮肤黑黑的,牙齿白白的,一笑,看着就格外厚道。
张姐的女儿生了病,虽然大好了,但是春夏秋冬总是要带着围巾,她的脖子受不得寒气,连夏天的暖风吹到身上,她都要打个哆嗦。
张姐摸着手里的衣服,浅蓝色的袖口那儿,她给缝了一只粉色的蝴蝶,她想,女儿看到跳着舞的蝴蝶,肯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小岳条件是一般,但她家的条件也一般啊,只要他们夫妻俩心往一处,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女婿岳云峰对女儿张小盟是真心实意好,张姐从来没见过他俩拌过嘴。她想起这两个孩子,心里就感觉安慰而温暖。
“孙昱仁!”
张姐听见毛秀春一声惊叫,她马上放下手里的衣服,一把拉开门,快步出去,孙昱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毛秀春晃他,他身体一鼓涌,毛秀春再一晃他,孙昱仁再一鼓涌。
张姐马上说:“秀春,快送医院!”
毛秀春听见张姐叫她名字,反应过来,迅速打了急救电话。七八分钟,孙昱仁就被抬上担架,扣上氧气罩。
毛秀春泪水连连地紧紧拉着孙昱仁的手,她心里全是孙昱仁的好。
她吓坏了,她还没有想过,要是孙昱仁走在她前头,她要怎么过。
好在,孙昱仁睁开了眼睛。
孙昱仁一睁开眼睛,眼角两颗泪珠就流到了耳根。
他抱歉地笑笑:“秀春,别哭,我没事,啊。”
毛秀春瞬间心如刀绞。
她看着躺在救护车里的孙昱仁,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这个陪伴了她大半辈子的男人了啊!那么壮硕儒雅的一个人,如今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竟然都已经稀稀疏疏地白了。
毛秀春多年的心结,就在这一刻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