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第一次听一位男士这样说自己的妻子,那种嘲笑与贬低,毫不掩饰。刘青吾很困惑,既然是受到妻子娘家的帮助,为什么会那么不尊重妻子呢?这怎么是情商呢?
刘青吾觉得乔增德的话漏洞百出。她不明白,一个做现代性研究的人,为什么会以这种满堂灌的方式让学生学官场情商;她也不明白,就算是讲官场情商,那贬低自己的官家太太又是为什么?他一会儿说自己是最孝顺的,一会儿又严厉批评自己的父母,又把自己的兄弟骂得一无是处,得出的结论却是穷人的劣根性。
明明是占了便宜,但乔增德说的自己像是吃了大亏,如果是吃了大亏,那他怎么会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呢?
刘青吾听得一头雾水,但都是老师的家事,不好评价。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导师课已经上了快两个小时了,学习方法、要读的书目连提都没提,学习计划、入学安排、注意事项、嘱托,更是一点都没有。
乔增德还在滔滔不绝,他大骂起南河人张生洪......
学生交了学费千里迢迢来上学,如同孙悟空拜菩提祖师,是要学筋斗云和七十二变的真本领的,刘青吾不想听别人的家事,也不喜欢教师之间的八卦。教师与教师之间是同事,同事之间有矛盾,那不是学生应该过问的,教师难道连工作的事都不能自己处理好吗?其他教师也会在学生面前大骂别的教师吗?
刘青吾想到这儿感到一阵厌恶。如果导师彼此之间互相谩骂,那学生之间要怎么相处呢?
刘青吾很困惑,这就是教授的“随和”、“漫谈”、“从游”?她更困惑的是罗宇、王英杰的表情,他们至少看起来兴致盎然,热情崇拜的眼神虔诚而清澈。
刘青吾已经昏昏沉沉。但乔增德讲的每一句,她几乎都想反驳。
乔教授发现刘青吾在看表,马上指出来说:“唵?这位同学还有些不耐烦。你们这些学生就是无知。也是,我的学问你们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
看表是一种委婉的提醒,但乔增德理解成不耐烦,刘青吾忍不住想为自己解释一下。她微笑一下,礼貌地说:“老师,您的经历非常丰富,但是您近六十年的人生经验一下子要放在我们二十岁的肩膀上,对我们来说有点儿过于沉重了。”
乔教授当即笑了一下:“看,人就是这样,人就是听不得真话。”
乔增德大骂起张生洪。三个学生没有一个知道“张生洪”是何许人也,整个硕士研究生读书阶段,他们也没有与这位张教授打过任何交道。他们不清楚张生洪如何害了乔导师,不清楚张教授如何成了狡诈的南河人的代表,更不清楚乔教授对张生洪有何种大恩,乔教授极力推崇的“情商高”的人又为什么成了他唾弃无比的“小人”......
两个半小时过去了,他们更不知道的是,乔教授滔天的受害史和滔滔不绝的贡献史--乔教授此后将这种授课命名为“口述历史”,在未来的教室、会场、办公室、酒桌,还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休止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