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钱大江,冯爷之所以到这儿捧场,并且留下来吃这顿饭,似乎就是冲着他呢,所以那只小眼的准星一直瞄着钱大江。
钱大江自然成了主角,他能出席韩默的个人画展开幕式,让吴繁树很有面子。吴繁树干瘪的老脸上,抹上了得意之色。他特地安排了一个小伙子来陪着钱大江。当然吃饭的时候,他也把钱大江让到了主宾席上。
正所谓:人不出名身不贵,火不烧山地不肥。钱大江的名气让他觉出自己的身价。他还没落座儿,便有不少人围过来,这个跟他打招呼,那个跟他握手,如同众星捧月,使他的身子也跟着飘了起来。
身子一发飘,大脑跟着就发热。他猛然觉得在这些搞收藏的玩主和书画家面前,自己成了“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人一成了吕布,还找得着北吗?他身不由己地抬起胳膊,向在场的众人挥起手来,那派头,俨然像是一位国家元首。
“吕布”的手没摇晃几下,突然像是触了电,胳膊耷拉下来。敢情在他得意忘形地挥手之际,拿眼向在场的人扫了两下,他的眼神正好跟冯爷的“阴阳眼”聚上了焦,让冯爷的那只小火炭似的小眼给烫了一下。钱大江没想到今儿这场合冯爷会来,更没想到冯爷的那双“阴阳眼”会这么麻人。他赶紧扭过脸,生怕再让“小火炭”给烫着。
钱大江收敛起笑容,突然变得深沉起来。让冯爷的“阴阳眼”给“烫”的,他顿时明白,自己不是“吕布”而是“抹布”了。
钱大江是属于善于攻心的人,从冯爷的眼神里好像发现了什么。那眼神让他浑身不自在,甚至对这顿丰盛的午宴也失去了胃口。他本想抬屁股就走,可是吴繁树哪能放了他?老吴还指望着“吕布”给他撑面儿。他一个劲儿地给钱大江敬酒,虽说钱大江平时烟酒不沾,他只喝饮料,别人给他敬酒,他只是端起饮料杯意思一下。
冯爷坐在一个挺不显眼的地方,象征性地喝了杯啤酒,吃了几筷子菜,看着筵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腾地站了起来,趿拉着鞋,摇着破扇子,晃晃悠悠地走到钱大江坐着的主桌,冷不丁地来了一嗓子:“‘小白薯’,不认识我了?”
钱大江正跟人敬酒,被冯爷这一声喊吓了一跳,他猛然扭过脸来,只见冯爷的“阴阳眼”二目齐睁,直视着他。
“呦,你呀,冯远泽!”他稳了稳神,笑道。
“行,您的眼里还能容得下我!”冯爷冷笑了一声,突然左边的那只大眼一合,右边的那只小眼随之射出一道很邪性的贼光。钱大江像是被刀刺了一下。
没容他躲闪,冯爷亮起了大嗓门,冲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诸位爷,今儿难得在这儿相聚。我向大伙儿隆重宣布,这位钱大教授是我二哥的同学,他的外号叫‘小白薯’!”
冯爷的这几句话引来在场的人一阵哄笑。钱大江没想到冯爷会当众给他添堵,脸有点儿挂不住了。
冯爷不管不顾地对钱大江说:“我可没在这儿忽悠,你说对不对‘小白薯’?”
“你说这些干吗?这是什么场合?”钱大江被惹急了。
“哎,别急呀!‘小白薯’,来,我敬您一杯!”冯爷随手从桌上抄起一个酒杯,斟满了酒,也不管钱大江举杯不举杯,他把酒杯举起来,在钱大江的眼面儿前一晃,一饮而尽。然后扯着大嗓门冲着大伙说:“诸位,我敬钱大教授这杯酒可有说辞。什么说辞?我要谢谢他赏我‘画虫儿’的封号。今儿当着诸位的面儿,我说一句,‘画虫儿’这个封号挺好,爷爷我受了!谢谢‘小白薯’,谢谢老吴给我这么一个说话的机会。得,诸位接茬儿喝吧!”
冯爷说完,放下酒杯,看也没看钱大江一眼,摇着破扇子,趿拉着鞋,晃着膀子走了。弄得在场的人半天才缓过神来。当然,钱大江的难堪劲儿